1698年8月,随同高级使团出访西欧的彼得大帝回到了莫斯科。
第二天一大早,贵族们都前来向沙皇致意。彼得大帝的情绪很好,他感谢留在莫斯科的大臣们粉碎了射击军的又一次叛乱行动,接着又详细他讲述起他的出访经过,介绍他与西欧各国首脑会谈的情况。正当大臣们听得津津有味的时候,彼得大帝突然拿起一把大剪刀,一下子剪掉了夏诺大元帅的胡子!这位大元帅惊得目瞪口呆,不知道沙皇为什么要这样损坏他的容貌。但这时,沙皇又剪掉了罗莫丹诺夫斯基亲王的胡子。在场的所有贵族面颊上都挨了同样的一剪刀。彼得大帝一边剪,一边开心地纵声大笑,放声吼叫。地上撤满了一绺绺的长胡须,贵族们胆颤心惊地望着沙皇手中叮当作响的大剪刀,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自从进入成年期以来,他们的下巴第一次领略了与新鲜空气接触的凉爽感觉;但是在他们的心里,却产生了一种说不出的宗教恐惧感。
然而,沙皇的意志又是不可抗拒的。
贵族们回到家中时候,他们的妻子都吓得哭了起来,以为自己的丈夫丧失了男人最崇高志。
原来,在当时俄罗斯,每个男人从第一根胡须长出来以后,就不允许进行修剪。他们对胡须抱有一种神圣的崇敬感,小心翼翼地加以保护,细心地梳理,不但一根不能脱落,而且要使它光滑发亮,可以说,胸前垂着一把大胡子,成了俄罗斯人区别于外国人的一种标志。
主教和神父们是大胡须的最坚决的维护者。与彼得大帝同时的阿德里安大主教就曾严厉地斥责修剪胡须的行为,他说:不应该改变人的面容。救世主基督就留有胡子,同样,那些圣徒,那些伟大的先知,康斯坦丁大帝、泰奥多西大帝、弗拉基米尔大帝都留有胡须,而且都它把作为上帝恩赐的装饰品加以爱护难道你们以为刮去长须,只留唇上的两道小胡子是美观的吗?上帝并不是这样创造人类的,他是这样创造猫狗的!刮去胡须不仅令人可怕,不仅很不光彩,而且犯下了不可饶恕的大罪!到了最后审判的那一天,你们将站在哪一边,是和留有长胡须的圣人站有一起,还是和剃了胡子的异端分子站在一起呢?
正因为如此,彼得大帝把大胡子看成是保守落后的象征,是同偏见、迷信和黑暗的过去相联系的。人必须把毫无用处的胡须看得那样神圣,还要花费大量宝贵的时间去料理它,简直是对现代文明的一种侮辱。他要领着俄罗斯人民向前走,学习欧洲的先进经验,追求西方的光明,首先就必须打破这种毫无道理的旧习惯!
5天以后,在夏诺大元帅府举行的宴会上,兴致勃勃的彼得大帝下令鸣礼炮25响,接着命令自己的侍从小丑向又一批贵族的胡须发起进攻。小丑们很乐意执行这样的命令,他们一把揪住那些长长的胡子,一边扭动着身体,一边从胡须最厚的根部下剪子。几天前已经受过这种考验的贵族们,看到他们的同伴们惊惶失措的狼狈样,也禁不住放声大笑。在紧接着的一次宴会上,500位参加者都失去了他们曾经引以为自豪的大胡须。彼得大帝满意地观赏着他的同胞们光溜溜的面颊。剪去胡子之后,就可以看出,俄罗斯人的脸型同德国人、荷兰人是很相近的。然而,彼得大帝清楚地看到,他们内心的差异还相当大,并且不像剪胡子那样,是一剪刀就能改变的。
彼得大帝身边的贵族和亲信们都被剪掉了胡子。可是,沙皇没法亲自剪每一个老百姓的胡须。于是,他发布了一条圣旨,规定除了教会的神职人员以外,禁止所有的俄罗斯人留胡须。凡是不愿服从沙皇的旨意而一定要保留胡须的人,就必须根据他的社会地位交纳一定的税款:贵族和高级官员每年100卢布,一般官员和商人每年60卢布,听差的车夫每年30卢布,农民在进城时每次交纳半个戈比。交过税的人可以得到一枚铜章作为收据,上面写着税款已收,旁边还画了一把胡须。有的铜章上还刻着这样的座右铭:胡须是无谓的负担。这些人必须把这枚铜章带在身边,随时向检查人员出示,并且每年在交纳新税款时更换一次。
这样一来,大多数贵族和商人都嫌税款太重,不得不自己去剪掉胡须。但是农民们宁愿在城市门口交税,也要保留着胸前随风飘摆的大胡子,好像只有这样才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和虔诚的教徒。
彼得大帝知道,虽然在他的身边已看不见大胡子了,但是俄罗斯人并不是真心拥护这个命令的。离开首都稍远的地方,男子汉们仍然留着大胡子。于是他发布了更为严厉的命令,规定留胡子的人向政府机关提出的任何申请,都不许批准,而且要向这个人收取50卢布的罚款。如果此人付不起罚款,就必须去服劳役,直到他挣到的钱够交罚款为止。任何人遇到一个胡须不合格的人,都有权将他带到警察局去,他将得到胡须罚款的一半和顽抗者的衣服作为奖励。
在这种严厉的惩罚之下,农民们也不得不剪去自己的胡须了。但是他们还是舍不得丢掉剪下的胡子,而是把它收藏起来,准备在死后让人放在自己的棺材中,以为这样做了,在他们到上帝面前接受最后的审判时,他们仍然是有胡子的。
现在,彼得大帝的眼光又盯住俄罗斯人的服装了。确实,在剃光胡须之后,俄罗斯人的服装就显得格外臃肿呆板。100年以来,俄罗斯贵族已经习惯于穿这种肥大而没有腰身的袍子了,这种服装在剪裁上毫无美感,衣领高高地竖在脖子上,上端直抵下巴骨,既难看又不舒服;衣袖过分宽大,在袖口处必须用宝石之类的装饰品来系住才行;长袍的下摆要拖到脚后跟,行动起来极不方便。这种衣服是为暮气沉沉、无所事事的人专门设计的。贵族们把用珍贵衣料做成的这种东方长袍,一件又一件地套在身上,而且加上非常华丽的装饰。到了冬天,还要套上一件又肥又大的毛皮大衣,再用波斯纺织品做成的宽大腰带系在他们引以为荣的大肚子上。他们头上戴的皮帽子,更是高到了出奇的程度!
彼得大帝早就讨厌这种似乎很有气派的陈腐服装了,他认为,男人穿上织锦和缎面衣服,活像汗毛浓密的又肥又懒的女人。甚至有的贵族进宫时穿的长袍,就是用他的妻子的旧袍子改的。有些身材魁梧的男子汉,居然还戴起了耳环!所有穿着这种服装的男人,行动都极其迟缓笨拙。彼得大帝却喜欢能够行动自如的简朴服装。对于农民穿的没有口袋的服装,他也不欣赏。外国旅行者常常取笑俄罗斯农民,说他们必须把身份证放在靴筒里,把钱含在嘴里。他和高级使团在国外时,也注意到俄罗斯式的服装总是惹得看热闹的西欧人哈哈大笑。而他在外国的工地上干活时,更是深深意识到,一个生气勃勃的民族,必须穿上不妨碍身体活动的衣服。如果俄国想大踏步地前进,就不能再套在这种重重叠叠的华丽服装中!
1700年1月,彼得大帝又发布了一条新的圣旨,宣布:贵族、大臣、莫斯科和其它城市的官吏必须身着匈牙利服装,外面袍子的长度不许超过腿上的松紧袜带,里面的衬袍还要再短一些。同年8月,又一道圣旨进一步明确规定:为了国家和军事机构的荣誉和美化,除了教堂里的神职人员、马车夫和种地的农民,所有的男子都必须穿匈牙利或德国式的服装。他们的妻子和女儿也要照此执行。不过,对穷苦人,为让他们把现有的衣服穿完,这道圣旨可以延期到5年以后开始执行。第二年,彼得大帝对新式服装做了新的规定:男子要穿短上衣、长腿裤,长靴或皮鞋,戴法国式礼帽,冬天穿法国式或英国式的大衣;女人要穿裙子、欧式皮鞋。
各个城市门口都展出了这些服装的式样,违犯命令的人,步行者罚4个戈比,骑马者罚1个卢布。而且,检查员常常当场将不合要求的衣服撕毁。彼得大帝也曾在城门口亲自检查行人,甚至动手把过长的衣服剪短。没过多久,贵族们在出席沙皇的宴会时,都换上了呢料的短礼服。他们很不习惯这样的衣着打扮,互相打量着,像参加化装舞会一样,笑个不停。一些上了年纪的贵族则悄悄地诉苦,说下身穿的短裤裤腿只到膝盖,脚上的半长筒袜露在外面,使他们感到寒冷。他们认为这种服装是不适合俄国的寒冷气候的,这位年轻的沙皇改变祖先的传统也太轻率了!彼得大帝看着他们,也忍不住要笑出声来。但是他毫不怀疑,随着时间的推移,所有这些俄罗斯人,也会像英国人、奥地利人和法国人一样,具有文雅漂亮的举止。
在彼得大帝的强硬推行之下,俄罗斯人固守旧传统的信念动摇了。他们开始感到,长期延续的东西并不一定就是好东西,更不是不可改变的东西。也许,改变一下可以生活得更好。在17世纪即将结束之际,彼得大帝又改变了俄国的旧历法,宣布从新世纪开始采用比较先进科学的欧洲历法。不久,他又取消了妇女必须藏身在家中的旧习俗,宣布她们也可以参加社会活动,为争取男女平等迈开了第一步。到1703年,俄罗斯的第一张报纸《新闻报》在莫斯科诞生了,这时,俄罗斯人已经习惯于他们的生活中不断出现一些新鲜东西了。死气沉沉的俄罗斯,终于开始出现了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