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从山中归,遗我一方石,嶙峋而通透,宛如一方微缩的山峦,着实令我喜爱。
石放在案几上,把玩之际,便勾起兴趣,寻些资料来看。看来,这沉顽之石也是极富情趣的。
石者,乃大自然之造化。亿万年间,历沧海桑田,纳天地灵气,经雨浸水刷,享日辉月华,具沉、静、坚等个性,呈雄奇、瘦削、润圆等形态,经文人墨客赋之予想象和描摹后,富涵文化品位。
石静,居一方经年不动,淡然处变,不与草木争晖;石沉,任风吹雨打难动其躯,随遇而安,不怨天尤人;石坚,因沧桑变故而险峻,因岁月冲刷而圆润,却自在坚韧,不改本质。石有如此之内涵,难怪文人雅士们喜石、迷石,与石为友。乃石可陶情明志矣。
爱石者言:奇石是大自然散落的美,是无声的诗,是不朽的画。奇石的美学特征让人神往,故历代赏石之人辈出,赏石文化源远流长。
宋之遇人,得燕石于梧台之东,归而藏之,以为大宝,周客闻而现焉。这是3000多年前春秋时期《阔子》中的记载。而《山海经》等古籍则指出,黄帝乃我国之首用玉者。玉,石之美者也。
隋唐以后,评石之文辈出,著名的有唐代白居易的《太湖石记》,宋代的《云林石谱》,明清的《园冶》《群芳谱》《闲情偶记》等。石,作为自然景观的微缩,小中见大,成为文人墨客们寄情山水、怡情明志的对象,也留下许多脍炙人口的趣闻。
而爱石成癖,堪称古今第一石痴的,当属宋代大书画家米芾。他玩石如痴如醉,举止癫狂,人称米癫。最让人津津乐道的就是米芾拜石的典故:一次,他任无为州监军,见署内有一立石十分奇特,高兴得大叫:此足以当吾拜。于是手握笏板跪倒便拜,并尊称此石为石丈。后来他又听说城外濡须河边有一块奇丑的怪石,便命衙役将它移进府内。米芾见此石,竟喜而忘形,跪拜于地,口称:我欲见石兄二十年矣!米芾在涟水(今属江苏)为官时,因距离涟水较近的灵璧县(今属安徽)盛产美石,便常去搜罗奇石,回来后入玩则终日不出。他的衣袖中总是藏着奇石,随时随地取出观赏,并美其名曰握游。
石本无情,而人有情。而正是人的寄情,才让那一方无生命的沉石有了情感。
现代美术大师张大千客居洛杉矶时,在海边发现一块宛若台湾地图的巨石,张大千视为珍宝,题名梅丘。1978年,张大千移居台湾,友人将这块巨石运到张大千台湾的居所,置放在听寒亭和翼然亭之间。而在他的故乡四川青城山,也有听寒和翼然两亭,其间也有块梅丘石。张大千之爱石,实是寄托一腔故园之情啊。
皱、漏、瘦、透、丑,是古人赏石的评判标准,今人又与时俱进地融进了色、质、形、纹、声的新内容,使石的评定更全面更科学。对照这十条评判标准,细审朋友赠我的这方山石,实不为奇。但我辈平常之人,有此石端放陋室,倍增情趣。
古人言:山无石不奇,水无石不清,园无石不透,室无石不雅。有一石相伴,不亦乐乎?
面对案头的这块山石,忽然想到,这一块沉石,用亿万年的时光,完成了与我的一次偶然相遇与厮守,其缘也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