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客风云
(一)天价--读局
三江平原土地肥沃,物产丰饶。在这块肥得流油的地盘上,田家是首屈一指的富庶大户。
田之豪财大气粗,仰仗的不是千顷良田,而是商号田记大德布帛庄。莽莽苍苍的关东大地,一年至少有五个月天寒地冻,大雪飘飞,棉帛布匹自然成为不可缺少的紧俏货。因此,田家的生意越做越大。说句毫不玄乎的话,田之豪指缝里漏的碎银,就足够养活成百上千人。尽管家境殷实,富可敌国,田之豪却从不涉足声色犬马之地,吃喝嫖抽更是与他不沾边儿,就是喜欢时不时小--读一把。
这天傍晚,田之豪带着鲁有智鲁大掌柜从大德商号回田府,刚走上丛林小道,就瞧见一个猎户卧在茂密的杂树中,举-瞄准了一只呆头呆脑的傻狍子。正要扣动扳机,却被田之豪拦下了:慢着老哥,我想和你打个--读。
猎户一看是田之豪,当即乐得眉开眼笑:大东家,你说,怎么--读?田之豪皱眉想了想,说:就--读那只狍子是公是母。你输了,狍子归我;我输了,给你十两银子。
我--读它是公。猎户抢先开了口。他常年以打猎为生,搭眼一瞅,公母立断。田之豪没得选择,只能--读狍子是母。结果,-响过后捡回一检查,毫无疑问,是只公的。
愿--读服输,愿--读服输!田之豪呵呵一笑,回手招呼鲁有智,鲁大掌柜,我又输了,快给这位老哥拿十两银子。
你呀,净打这些不靠谱的--读!鲁大掌柜嘟囔着,付了--读资拉起大东家就走。可走着走着,就见田宅总管风风火火地跑来报告说:从杭州购置的10万匹棉布在运抵黑松岭时,遭到红胡子打劫,货物全被扣押!
黑松岭大当家的是谁?鲁大掌柜急问。总管双手一摊,哭丧着脸回答:听说是云中雁。
这个云中雁,心狠手辣贪得无厌,要是嘴巴够大,他能一口把天吞下去!况且,几年前田之豪还资助官府,剿SHA过这股悍匪。不料,田之豪不急不慌,吩咐下去:张榜公告,重金悬赏,谁能从云中雁手里要回棉布,赏银万两!
不行啊大东家。要拿出万两赏银,这趟买卖白跑不说,还要倒搭五千两。鲁大掌柜赶紧阻拦。田之豪一摆手,不容大伙再插嘴:就按我说的办。我敢打--读,不消半个时辰,就会有人来领命。
俗话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果不其然,告示一经贴出,便有一个名叫齐钟岳的白衣年轻人找上门来。齐钟岳自称是商贾之后,经常随马帮跑黑松岭,与云中雁多少有些交情,讨回棉布应该不难。不过,他不要赏金,只想和田之豪--读一把。
又是--读!就见齐钟岳笑着,看向田之豪:我和你--读的只是寻常小事。敢问大东家有没有兴趣?
田之豪稍一沉吟,问:怎么个--读法?齐钟岳回道:我--读你在此地方圆百里之内,不敢做一件事。如果你做了,黑松岭扣押的布匹我悉数要回,赏金分文不取。如果你不敢做,对不起,你要付我白银八百万两!
八百万两,这无疑是个天价--读局!一旦田之豪输了,大德商号将从此土崩瓦解。一时间,田府上下,紧张得鸦雀无声。田之豪思忖片刻,正色道:Sr父母,--人妻女,盗人家财,侵人居室;移山挪海,摘星揽月,偷天换日,颠倒春秋,但凡禽兽之举与不可为之事,田某绝不会去做。
齐钟岳听罢,哈哈大笑:大东家言重了,这个--读局比辨别狍子公母还要简单。
三江平原,田府为大,还没我田之豪做不到的事。想到这儿,田之豪一口应承下来:我和你--读。说,什么事我不敢做?
齐钟岳忽地冷了脸,从牙缝里蹦出了几个字:呼兰禁地,不敢遗溺!
--读客风云(2)
(二)死牢之约
白衣客齐钟岳设的这个--读局,可谓千古未闻。遗溺,也就是撒泡尿。对田之豪来说,确是不足挂齿的小事一桩。但要在呼兰禁地做这档子事,却有砍头之虞!
呼兰是什么地方?是当今王朝的龙兴之地。自开国皇帝登基之初,此地便被封禁。在龙兴之地撒尿,跟骑在天子脖颈上解决内急没啥两样!齐钟岳话未落地,鲁大掌柜便掀翻桌几,指鼻怒骂:滚!万匹棉布宁可不要,我们也不会让大东家以身犯险
住口!大丈夫一言九鼎,岂能出尔反尔?田之豪喝住鲁大掌柜,紧盯着齐钟岳的眼睛说,齐公子,这个--读,我接了。明晚见。
次日一早,天色刚蒙蒙亮,田之豪便不顾鲁大掌柜等人的苦苦相劝,快马赶往呼兰禁地。一泡尿痛快淋漓地刚撒完,就见一队手持利刃的官兵围上来。不必赘言,田之豪因冒犯龙威被打入死牢,只待秋后问斩。鲁大掌柜急得坐卧不安,满嘴起泡。他跟随田之豪已经整整10年,名义上是主仆,可两人相处得比亲兄弟还亲。好在有钱能使鬼推磨,银子如流水般打点出去后,鲁大掌柜终于走进死牢,见到了被打得遍体鳞伤的田之豪。
大东家,你,你真是糊涂啊!一见面,鲁大掌柜禁不住涕泪横流,唉,说啥都晚了。你还有啥要交代的,就跟我说吧。鲁有智,亏我拿你当大哥看,你什么意思?咒我死啊?田之豪双眼一瞪,边骂边从牢门缝里伸出手,带没带好吃的来?我都快饿死了!鲁大掌柜忙递进食盒。田之豪也顾不上讲究,伸开五指,三下两下就来了个风卷残云。咂巴咂巴嘴,打个饱嗝,问:云中雁劫走的棉布,有没有音信?
全追回了,一匹不少。鲁大掌柜先是点头,后又含泪摇头,连声叹气,可追回又有啥用?距离秋后也没几天了。闭上你的乌鸦嘴!田之豪板下脸,自我解嘲,你也不想想我是谁!我是大德商号的田之豪,死不了!
哈哈,别做美梦了。蓦地,随着一阵大笑声响起,齐钟岳踱进牢房,一脸的得意之色,开国百年,别说在龙兴之地便溺,就是擅入半步,也没一人能留住脑袋!田之豪吃饱了肚子,也有了精神,脖子一梗:凡事都有个开头。齐公子,你敢不敢跟我打个--读?
我愿奉陪。说吧,--读什么?齐钟岳接了招。田之豪示意鲁大掌柜离开,指指脑门说:就--读我的项上人头。要是它掉了,大德商号由你掌管;要是它站得稳,我只想证明一件事。齐钟岳问:什么事?田之豪一字一句地说:我一眼便能看出,你并非商贾之后。若我赢了,请告诉我你的后台老板到底是谁。
这个嘛,不难。齐钟岳从怀里掏出一件物什,快速在田之豪面前一晃,冷哼,知道我为什么现在就告诉你吗?因为,阎罗殿已为你备下了接风洗尘宴!
尽管只是一晃,可田之豪还是看清了齐钟岳的手中之物。一怔之后,田之豪突然放声朗笑:齐钟岳,你输了!我和人打了十年--读,输了十年!这次,我终于赢了!
--读客风云(3)
(三)一息尚存
两个月后,死牢之--读见了分晓。令人难以置信的是,田之豪拎着脑瓜子在鬼门关晃悠一圈,又大摇大摆地走了回来!
能够留住田之豪吃饭的家什,头脑精明的鲁有智大掌柜算立了头功?齐钟岳一从黑松岭讨回棉布,他就请来三江平原的所有裁缝,上百把剪刀一通喀嚓,棉布全做成了棉衣。接下来又分文没收,全派送给了穷苦百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于是,数千百姓围坐在官府前,为田之豪请命。官府压不住阵脚,只好飞报朝廷。直到田之豪被押上刑场,刽子手高高举起鬼头大刀的那一刻,朝廷的钦差大臣宋大人才手握赦令,姗姗而至。
皇上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听宋大人一宣读完圣谕,百姓便黑压压地跪倒了一大片。现场,只有一个人没跪,这个人就是田之豪。将宋大人引进府宅,田之豪开门见山:大人,草民自知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说吧,我这条命要用多少银子换?
痛快!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要拿出这个数。宋大人伸出了两根指头。田之豪迟疑地问:十万两?宋大人摇头。田之豪吞吞吐吐地加价:一百万两?我这条贱命也就值这个价
不成想,钦差大臣依旧摇头!田之豪顿时瞠目结舌:一千万两?!你你还是剁了我吧!话音甫落,田之豪身子猛地一晃,噗地吐出一口鲜血,昏厥过去。
大东家,大东家!不好了,大东家出事了,快去找郎中!鲁大掌柜慌了手脚,又是掐人中又是按-口
经过一番抢救,田之豪虽说保住了性命,可也和--差不多,口眼歪斜、目光呆滞,往床上那么一侧歪,半天也不动一下,哈喇子哗哗淌。也是,田家数代打拼,挣下的家业也不足千万两!宋大人狮子大开口开出这个价码,分明是要田之豪的命!
大人,你看大东家都这样了,能不能减免一点?鲁大掌柜苦苦哀求。孰料,宋大人一板脸:田家不是有大德商号吗?速速抵押、变卖,一文都不能少!
事到如今,也只有变卖田记大德布帛庄了。在宋大人的监督下,大德商号一夜之间分崩离析。由于谁也拿不出那么多银子,只能将商号大卸八块,其中七块分别被来自巴彦的冀东山冀掌柜、克山的鱼依水鱼掌柜、少陵的富大海富掌柜、林甸的雷震天雷掌柜、阿城的苗清和苗掌柜、木兰的申凯申掌柜和宾城的黄遥黄掌柜抵下来。剩下一块,宋大人便赏了鲁大掌柜经营。如此一筹,虽只筹到七百万两白银,可宋大人已是心满意足,胳膊一挥:打道回府,交差去!
田之豪痴了,大德商号垮了,这都是打--读惹的祸,一泡尿尿出来的!
--读客风云(4)
(四)以德报怨
斗转星移,时光荏苒,一转眼,田记大德商号已在三江平原消失六年有余。六年里,朝廷换了天子,并遣派大批移民,开发三江。仅仅两年光景,三江便有了天下粮仓的美誉。许是这块肉太肥了,令多年来一直盘桓塞外的女真术甲部首领哈吉岱竟然馋红了眼。
女真铁骑,跃马扬鞭,时不时地就来一次搂草打兔子,--粮草不说,还Sr--。朝廷大怒,立即发兵十万,前来围剿。可哈吉岱脑瓜活络,不和你当面锣对面鼓地硬打。你来了,我撤,瞅你一不留神,我就抓你一把!这仗打得,比耗子钻进风箱还窝火。更让人头大如瓢的是,时令一过深秋,鹅毛大雪便纷纷扬扬地飘下来,寒风也跟刀子似的,把这帮南方兵冻成了任哈吉岱宰割的羔羊。再这样下去,十万官兵,一个也别想囫囵回去!
这天午后,征讨大军的两位将领走进了鲁记布帛庄。鲁大掌柜抬头一看,当下愣了。这两位,不正是与大东家打--读的齐钟岳和钦差大臣宋大人吗?
鲁大掌柜,叨扰。本官前来,是想请你为十万大兵每人做一套棉服宋大人倒也直截了当。可话未说完,鲁大掌柜就扑通一声跪下了:大人,不是草民不出力。只是店里实在没那么多银子,也没那么多棉布啊!你别哭穷,这笔银子算朝廷借你的。等打败哈吉岱凯旋后,我们一定奏明圣上,如数还你。齐钟岳帮腔说道。
皇上借钱,那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鲁大掌柜心知肚明,忙磕头如鸡啄米:求两位高抬贵手,开恩啊。我,我充其量能出一千套。
那就一千套吧。有劳鲁大掌柜了。等齐钟岳和宋大人一走,鲁大掌柜赶紧关门,直奔后府。宽敞的后府院内,有个人正在悠哉游哉地打太极拳。
这人正是大东家田之豪。
大东家,大喜事,害我们的人来了!鲁大掌柜乐滋滋地喊。田之豪一听,眉头瞬间蹙起:你是说齐钟岳和宋大人来了?没错没错,就是那两个害人精。鲁大掌柜忙不迭地说,这回可要解气了。哈吉岱SHA不了他俩,老天也会冻死打住,他俩来干什么?田之豪急问。鲁大掌柜嘴角一撇:还能干啥?要棉衣呗。我说了,拿不出那么多。
不,鲁大掌柜,你马上通知大德各分号掌柜,所有棉布全做军服,两日内必须完工!田之豪眉毛一挑,下了死命令。鲁大掌柜登时呆住:大东家,你,没病吧?
当年黑松岭发难,齐钟岳一现身,田之豪就明白大德商号在劫难逃。死牢内,一看到齐钟岳亮出的物件,他又印证了自己的猜测这个要夺他万贯家财的人,不是一般人,是天子!因为齐钟岳亮出的是皇上亲赐的玉佩!国库亏空,朝廷自会不择手段,进行充实。他坚信,即便鲁大掌柜不救济百姓,天子也不会SHA他。因为他是天子的一棵摇钱树。为了避免无止无休的盘剥,保住大德。他不得不和鲁大掌柜等人合演了一出装傻大戏。而分割田记大德商号,也在计划之内。大德本就想分枝开花,运作中恰遇朝廷设局。于是,田之豪借坡下驴,成立了冀、鱼、富、雷、苗、申、黄、鲁八大分号。而这八大分号,无一不含有一个田字。虽然此举损失惨重,但分号遍地开花,没用上三年便基本恢复了元气。
两日后,10万套棉服,还有数十车粮草在田之豪的押运下,顺利抵达征讨大营。田之豪一露面,齐钟岳和宋大人同时惊得目瞪口呆。
你,你为什么要帮我们?缓过神,两人不约而同地问。
其实,这问题已无须回答。国难当头,匹夫有责,个人的恩恩怨怨,又算什么?
田之豪哈哈笑道:齐公子,不,齐将军,你敢不敢和我打个--读?万万没想到,一介商民,却是宅心仁厚、心忧家国之大义者!齐钟岳惭愧之极,汗颜道:--读什么?田之豪斩钉截铁地说:就--读这场追剿哈吉岱的战斗。我--读你赢!
赢!赢!马革裹尸,血战到底!驱逐外侵,不赢不归!
刹那间,纷飞大雪中,激昂高亢的呼声响彻苍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