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墙根,一排六人,五站一坐,他们的脖子、手脚,都绑着铁链。应是行刑前最后的时刻。这幅照片长久地吸引住我的目光。
一个多世纪以前,1909年,有位美国人,携妻儿远涉重洋,来到那个你我都不曾亲见的、神秘的中国。
也许没有什么更重大的目的,只是凭着一手技术,来上海商务印书馆担任专职摄影师。他的中文名字,叫施塔福。
施塔福自己也没想到竟会经历中国那么多重要的历史关口,武昌起义、汉口大火、革命军与清军激战、孙中山就任临时大总统
上述照片记录的,就是施塔福镜头里的六位黄花岗烈士。
细看六人中,多数打赤脚、留辫子,着中式短褂,只有右起第二位,明显不同,他身材高大,面目俊朗,穿贴袋的中山装,理着四六开的西式分头,应该接受过良好教育。
最为不同的,是神情,坐地上那位,显然是被恐惧拽住了,带着哭相。其他站立的几位,应该都是坚毅的,却带几丝茫然和无奈。而右起第二位,你看他,直视的目光,带几分轻蔑,冷峻而从容,只有为信仰献身的人,才会如此面对死亡。
如果这是一帧剧照,那么他无疑是主角、明星。
照片说明上有六位烈士的名字,但据说,只有其中一位的名字可以在黄花岗烈士墓中找到,有资料推测,当时的革命者都抱着必死的信念,为了不牵连家族,他们用的多为化名。
这一推测我很相信,另一个推测,我将信将疑。说右起第二位,即是林觉民。
林觉民,中国人熟悉他,被他感动,不仅因为他的理想,还因为他的爱情。
被屡屡搬上舞台,被谱写成歌,不仅因为他的英雄事迹,更因为他的浪漫情书。
童安格的《诀别》:夜冷清,独饮千言万语,难舍弃,思国心情,灯欲尽,独锁千愁万绪,言难启,诀别吾妻分明是林觉民写《与妻书》时的心情。
齐豫的《觉(遥寄林觉民)》:觉,当我看见你的信,我竟然相信,刹那即永恒,再多的难舍和舍得,有时候不得不舍写尽林觉民的爱妻意映泣读《与妻书》的情景。
右起第二位,究竟是不是林觉民呢?如果你能看到照片,大概也会跟我一样,相信他是,并希望他是,因为林觉民早已在我们心里有了一个形象意志如钢,柔情似水。
那个人,担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