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阵子,听到朋友说自己工作的圈子里在讨论一些高深的管理理论,有一些人在用成熟的管理理论批驳别人那些新进的、也许并不成熟的观点,或者对扎实做点实际尝试的人嗤之以鼻。不禁就会想,我们咨询师也经常会聊到流派差异,会谈到许多的咨询专业书籍,会讨论到可以实际做点什么事情。同样地,也就想到那些浩淼凡尘里的许许多多理论,它们对于我们的生活、对于我们的工作到底意味着什么?我们又应该如何去面对它们?前人的总结和思索真的只是让我们掉书袋子用的吗?
熟读理论的你可以告诉我“人咬手指甲是因为内心有焦虑”,可是你能告诉我“他在今后任何时间段里还会不会咬手指甲”吗?你还能告诉我“他下一次咬手指甲会是什么原因和什么情况”吗?心理咨询是个体化的活动和工作,套帽子的做法一定会让你和对方吃够苦头。
那么理论,究竟起什么样的作用?
理论的作用同样是重要的。一是描述研究对象的规律;二是解释研究对象规律的意义;第三是根据规律做出一些预测。如同曾经流行的那句话一般:一流的理论作预测,二流的理论下禁令,三流的理论进行事后解释。当然,也会有三流的学习者把一流的理论学成了事后解释的笨功夫。
我们再谈谈咨询理论在行使什么功能。
一个有效开展咨询工作的心理咨询师一定是会立足于某种理论,不过一个无效的学习者也基本上可能是通晓理论却只用于辩论的(我们常常称之为“不做咨询的咨询师”)。太多的理论很可能会淹没你,而错误的理论也会约束你,最终毫无成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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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一、咨询理论是帮助咨询师组织概括事物、尤其是心理事件的工具。它像是搜索引擎、导航软件,可以指示着咨询师去看些什么、去倾听些什么。
因为有了理论,我们更容易将许多事件连接起来,曾经看似随机的事情现在将被视为是有联系的。当端着理论的镜子去照映时,父亲和儿子一起骑行去西藏,将不再仅仅是一个感人的家庭事件,它很可能是一个父子间建立角色榜样的行动;它也可能是一次解决和修复父子彼此间情感裂缝的尝试;它还可能是避免日益紧张的婚姻关系的一种逃离。
把理论当作实践的观察镜,当事人的言行举止就可能具有了更深入的意义和价值,在更宽更大更深的视角,不仅解释发生了什么,还可能预知将来也许会发生什么。但是,更为重要的,是你信任的理论可能会提供一个改变它的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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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二、咨询理论的架构功能可以使你增加对咨询工作的掌控感。它像一本随着新鲜电器送到你手中的说明书,即使它只是薄薄的几页,但却可以使你感觉到这个新玩艺儿是在你的掌握之中。
回想一下你的咨询经历吧,回想一下你的首次访谈,在那期间可能充满了大量汹涌而至的故事和情绪,你可能一上来就被淹没,更可能头晕眼花、疲于奔命地结束访谈。咨询理论这时可以帮助你把一些相关的事实系统性地整合在一起。噢,这一些事件似乎是和来访者的情感模式相关的,这一些似乎是和来访者的母子关系紧密相联,还有这些是来访者相同的防御机制在发生作用。——这个时候,你就可以依靠理论来指导自己该问些什么,该做些什么,该收集些什么信息,哪些信息其实不用关注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于是,理论不仅仅是一种工具了,它更是一种支持,一种平衡内心焦虑的保护伞,揣着它,你就有勇气走入一个陌生人的复杂的内心世界,你开始变得有备而来,而不是充满困惑和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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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三、咨询理论其实不只是在帮助着你,它也同样在帮助着来访者。它就像一个跷跷板,不只是承载了你的愉悦,也同样要承载另一端伙伴的愉悦,不然你就永远升不上去,或者降不下来。
咨询理论会对现实起到澄清作用,它会提供一双新的眼睛去做观察,在咨询师运用过程中,以中立的词汇替代了那些充满愤怒和内疚的词语。“我能理解你为什么感到失望,不过好像你的丈夫并不是刻意要为难你,他过度活跃,似乎是想引起你更多的关注。”来访者得以在新的、不同的情景里,用一种新的角度看待自己的问题,用不同的语言跟他自己对话,问题开始被“重构”,从而得到能够在不断被重复的心理与情感轨迹之外寻找新的办法。于是,新的、更有创造性的解决方案成为可能。
他不再是一个需要被惩罚压垮的捣蛋鬼,而是一个为了承担家庭冲突而付出代价的小孩;她也没有真的疯掉,她只是很需要跟别人说说她内心沉重的悲伤;他们家庭关系很糟糕,不仅仅是因为他们都很顽固,而是他们双方多年以来的需要已经发生变化。
咨询理论,为咨询工作中解决困惑和治愈的过程冲开了一条新的通道。
那么既然咨询理论为我们的咨询实践起着架构(组织)、重构(命名)和支持的作用,当你要选择一种理论作为你日常咨询工作模板的时候,就不要过于担心它是否复杂、是否太简单,它可以复杂,也可以简单,因为一套咨询理论能够给予你的和允许你做的事情,比理论本身的内容更重要;同时,这套理论是否最适合你,更为重要。这意味着,你不应该仅仅因为曾经学习过某一特定理论而选择它,也不应该因为某位大伽推荐过而选择它,或者是在你的同行中很流行而选择它,抑或是对某种特定问题有效而选择它。
最适合你的咨询理论,应该是你在咨询职业的途中真正相遇的理论。它适合你的人格、你的长处、甚至你的人生观——你的假设、价值、以及关于“生命和人生是什么”的观点,还有人和问题在生活中扮演的角色,以及你在生活中最为关心和关注的内容。当这些理论与这些相匹配,与根本的你和你所信奉的理论紧密结合时,理论才会支持你,而不是你去支持理论。你会觉得被赋予力量,而不是受到约束和限制。
最后,理论来源于实践,其实是实践的抽象总结,理论源于实践,成功的理论源于成功的实践,成功的理论必然是在研究大量成功实践基础上形成的。不过,总结完了以后,可能已经开始远离实践和事实,语言的力量仍然是很欠缺的,心理学里把人类语言划分为次级思维是有道理的。如果抱着理论去进攻,那就是愚忠,你抱着的只是一个“炸药包”,不是一只“医药箱”。揣着(自己怀里知道,不用非给别人知道的)理论去尝试实践、检验实践的结果、还原理论远离的实践和现实,才叫智慧。
形成一整套科学系统的理论是极其艰难的,它需要长期的实践,反复的研究,一个一个小问题的突破,逐渐成片,成面,最后形成系统的、完整的、科学的理论体系。理论研究是一个逐渐突破、逐渐深入、层层递进,由点到面,由面到全部的过程,且必须从一而终,贯穿到底。不过,再成熟的理论也需要不断地完善和创新,而推进它的仍然是实践,无论多大、多小、多高、多低的实践。
死读理论,不如巧用理论,给出三个建议:
赶紧从你理论的椅子上站起来,去找点实践的事做做,否则,你就属于补了钙还缺钙的那类人;
把理论揣在怀里捂紧了,别声张,因为那还不是你自己的,等实践完了,自己体会过了,再来跟人理论,比较务实;
背熟书本的叫做“书呆子”,活学活用的才叫真本事,不如去行万里路吧,至少那样你的脚会懂得深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