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家里不算拮据。放学后,当邻家的小孩拉着簸箕去拾煤米查时,我却可以在家待着,或写作业,或画画。忙完后已是傍晚时分,母亲常常会削一个苹果给我吃。
年轻时的母亲很美。她在为我削苹果时,我总是喜欢静静地看着她为我削苹果的样子。
母亲明眸皓齿,吐气如兰,灯光下隆起的鼻梁有一处高光亮点,尤显秀挺。苹果在她细长的手指间灵活的转动,水果刀随之旋转自如,渗出的果汁缠绵在刀上,晶莹晶莹的。母亲圆润的嘴唇,偶尔随着苹果的旋转不自觉的抿动,极是认真,她仿佛不是在削苹果,而是在加工一件精美的艺术品。首先,她把果皮削去,然后,在手上剖成两半,抠出苹果核,再把它们4等分成,用开水冲一下,放在碗里,削好的苹果连同温馨的母爱一起传给了我。小手接来,我吃得有滋有味的,全然没有顾及母亲看着我吃的神情,更不用说去体会母亲的心情了,只觉得苹果很甜很甜
小学三年级时,一日中午与母亲火区气,不吃饭便气冲冲上学了,饿着肚子上完第一节课,软软的扑在过道的栏杠上,冥冥之中在等待什么。忽然,远远地看到母亲手上端着什么向我这边走来,原来是母亲惦记着女儿没吃午饭,工作中抽时间来看我。顿时,之前的怨气烟消云散,在同学们羡慕的眼光中,我跑上前,接过了母亲手中的小包,打开一看,是我平日最爱吃的油饼和一个削了皮的苹果,阳光下我脸红了,感激无语。母亲笑着说,下次可别这样任性了,说完,便匆匆走了,给我和同学们留下一个美丽的背影。此事,时隔多年,却始终让我难以忘怀。
母亲的苹果,滋润我了十来年。那年恢复高考的消息,中断了我在母亲身边的生活。她深谙宠爱不能造就女儿,便叫哥哥送我到乡下去复读高中,力争考学就业。她希望,乡下孩子的勤劳刻苦更能感染我、激励我。在乡下的日子,学习如弓,生活似僧,南瓜白菜轮番亮相,食堂偶尔开荤,也是人头攒动,长队连连。想吃苹果时,得到十里外的镇上买来,洗洗就吃,根本没那闲工夫去削果皮,也没有人会为我做削果皮的事,只得草草吃了它。吃过后,总觉着少了点儿味道,多了点儿孤独。因为,除了母亲之外,再没有人肯为我削半个苹果,我又会想起母亲来,鼻子有些酸酸的。
时光荏苒,遂母所愿,我考了中专,参加了工作,步入了谈婚论嫁的年龄。
母亲说,看以后还有谁能为你削苹果?言语中透着对女儿未来的忧虑。这话我懂,母亲言语中的削苹果之人,其实意寓我未来的爱人。这个人,得承传母亲的那份爱,而且超越血脉亲情,并将这份爱源远流长。这个人,也许不一定能像母亲那样为我削苹果,但一定得是一个负责任的、有爱心的男人,一个能执手相伴一生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