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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盖盖小学还没念完,他的娘就得了尿du症死了。他的爹牵着他到修鞋摊上来,手把手地教他当鞋匠。盖盖爹是个哑巴,但教儿子学手艺、学做人,倒一点也不聋不哑。他不允许盖盖偷懒耍马虎,要是盖盖干活毛躁或是开小差,爹就会一巴掌打过来。然后,爹会咬住牙齿,紧闭嘴唇,攥着左边拳头往右边拳头砸三下,再把拳头伸到儿子面前,把上面的大拇指翘起来。盖盖明白爹的意思:要埋头苦干,只有把活干好,才能出人头地,爹是一片苦心呀。每逢这时候,盖盖总是点头称是,可他心里却没有点头,他认定普天下的修鞋匠,靠手艺混口饭吃还凑合,想出人头地你做梦去吧。
盖盖18岁那年,爹多了一份心思,那就是他必须为儿子托媒娶亲。常言道,手艺在身,顾嘴不顾身。修鞋匠本来就是仅够糊口的职业,再加上还要负担残疾父亲的养老送终,盖盖的娶亲条件便降下一等。盖盖经媒婆介绍的对象,不是穷丑弱,就是呆残老,这可大大刺伤了盖盖的自尊心。年少气盛的他于是一概推掉父亲的好意,撵走所有登门说亲的媒婆,明确表示自己的婚事自己办,还洋洋得意地宣称自己早已有了意中人!爹见儿子很长志气,也就撂下了包办儿子婚事的念头。
马盖盖真有意中人?有这姑娘叫王芽芽!
小时候马盖盖和王芽芽是邻居,两人玩过家家游戏时,还真是一对很般配的小夫妻,这在盖盖心里烙下了很深的印记。可长大后,芽芽爹卖豆芽菜发了家,就把家搬到市场边;后来,盖盖失学跟爹学修鞋,芽芽却上了初中;再后来,芽芽进入职业技校学中加工。当初,芽芽搬家,盖盖还去帮忙过,两人是旧邻居又同过学,互相往来自然是两小无猜。可近几年,盖盖像是脱毛的瘟鸡,终日蹲在桥边鞋摊上混生意,而芽芽却如一只展翅的凤凰,高高地飞在花团锦簇的宝塔尖上。俗话说女大十八变,在盖盖的心目中,当年过家家时的丑小鸭,如今竟变成了人见人爱的白天鹅!兴许是年轻人的自卑心理在作怪,往常盖盖路上遇到芽芽,总会主动同她打招呼或捎上几句问好的话;可如今,盖盖即使是同芽芽擦肩而过,也都显得蔫头蔫脑,常常装着赶路没看见一般。有几次还是芽芽笑盈盈地喊住他,但他却只是很尴尬地招招手,没回应一句话,就讪讪地躲开了。
现实让马盖盖清醒地认识到:王芽芽只是他梦中的意中人甚至更多的是连梦中也寻不着的影子儿!
暗中观察了很长一段时间后,爹发现盖盖身边并没有相好的女人,所谓早有意中人的说法,其实是儿子一时--读气、用以抵挡蒙骗父亲的手段。爹知道后,没有责骂儿子,而是更加卖力地为儿子寻找媒人,重走说媒娶亲的老路
一天傍晚,爹骑着单车又去城郊找媒婆。回程中,他不幸被一辆农用车撞倒,当肇事司机把爹送回家时,盖盖见爹还能用手语比划,爹说没啥伤着,只是头有点疼可到第二天早晨,盖盖去喊爹吃饭时,爹却直挺挺的,早已没有了气息。后来据法医说,老人被车撞伤了,是颅内伤出血致死的。
爹是冤死的。爹是哑巴,爹说不出一句伸冤的话,盖盖只好认命了。爹是为他而死的,他要尽孝。盖盖为爹办了一个相当轰动的葬礼:出殡那天,纸人纸马摇动,鞭炮鼓乐齐鸣,送葬队伍如一字长蛇阵煞是壮观。盖盖还给那些非亲非故的乞丐、贫民,一人分送一碗饭菜;给陪送上山的亲朋戚友,一人赠送一桶豆油。众人皆大欢喜,齐声称赞盖盖仁孝可嘉。
丧事办得很体面,可盖盖哪来这笔大开销呢?原来,爹死的当晚,盖盖偶然在爹的枕头芯里摸索出几张银行到期的存款单,累加在一起,有一万多元。这钱不知爹要修多少鞋子才能积攒起来。盖盖心里明白,爹的钱是留给儿子娶亲用的,这回盖盖把钱大半花费在丧葬上,也算是尽了儿子的孝心。
盖盖记得,爹出殡那天,里亲外戚、街坊邻居无一不到场,唯有王芽芽没来。听她爹妈说,芽芽赶巧到邻县参加中医推拿短训班学习去了。还说现在时兴健身--、推拿,芽芽学了工,找不到了作,要是学会健身术,累是累些,但凭手艺就比较容易赚到钱了。盖盖当众就直夸芽芽,说她肯上进、勤学习,女孩子有文化、有技术,上哪儿都好找饭吃!盖盖嘴上是这么说,可心里却不这样想。因为芽芽越走越高,他和她的距离也就越拉越远,所以盖盖只要说起芽芽就心绪黯然,垂头丧气提不起精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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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盖万万没有想到,在办完父亲头七之夜,芽芽竟来敲响他的房门。盖盖满脸堆笑将她迎进屋里,见芽芽羞答答、欲言又止的神态,盖盖关切地问道:芽子,有啥事,尽管说盖哥,我想去深圳打工,有个同学已帮我联系到一家厂。因我爹--读输钱,欠了债,我想向你先借3000块钱当旅费,你还要帮我保密,不要告诉我爹妈,我会尽快汇款还你。
盖盖心想,办完爹的丧事,家里也只剩3000块钱,他本想用这笔钱去租间铺子,把修鞋摊扩大为制鞋店。既然是芽芽头一次开口借钱,她又是出远门去谋生,哪能婉拒不借呢?
这里整3000块,你拿着,到了深圳,给报个平安就行。盖盖递过一迭钱,爽快地说。
芽芽连一声谢谢也没说,拿了钱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离开后也没有来信,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去了深圳。直到第二年春节,芽芽才来找盖盖,她拿出一块电子表送盖盖,却绝口不提归还3000块欠款的事。盖盖也不好意思向她讨钱,两人东拉西扯几句应酬敷衍的话就分手了。
又到了新一年春节,盖盖在自家鞋店门口看见芽芽挎着一个穿西装男人的胳膊,有说有笑地走过。他在想,芽子该不是回来结婚的吧?不对。结婚怎么没听到她家办酒席请客的消息?过了两天,盖盖恰好碰见芽芽妈路过,便拦住她问,芽子几时结婚?芽芽妈说她去年在深圳就结婚了。这两三年,芽芽一会儿去香港,一会儿又到澳门,尽听她说忙呀忙的,也不知道她在忙什么,这不,昨天刚从深圳回来,今早就飞到广州去了。芽芽是如此的忙忙碌碌,风尘仆仆,那3000块欠款的事,她给撂到脑后勺去了,也还是可以谅解的。盖盖暗忖道,算了,3000块钱算是送红包给她当结婚贺礼罢了。可这钱是爹的血汗钱哩,盖盖转念一想又有点舍不得,但见不着芽芽,你能找谁要钱去?盖盖想了想,就只有叹口气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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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盖和芽芽再度相遇,是在芽芽去深圳七年之后回来的一天晚上。两人不约而同走进喜来登棋牌馆,又同时被老街坊拉到一张麻将桌旁,很快就凑成了双双对。盖盖和芽芽被左右老熟人一哄一逗,也乐得哈哈大笑,彼此少了隔阂,多了亲近。盖盖发现芽芽的皮肤没那么白了,脸也变粗了,眼角也有了皱纹,但一颦一笑还是很撩人,性感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