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9月初,87岁的特里萨嬷嬷辞世之时,也正是世界媒体因戴安娜王妃意外身亡而忙得一塌糊涂的日子。比起颀长、美艳、年轻的戴安娜的香消玉殒,矮小、丑陋、苍老得多的特里萨之溘然长逝,其新闻价值自然不可同日而语。然而那些日子,世界上无数的贫穷百姓却在哭泣中缩成了一团。他们是哪些人?饥饿者,受虐者,遭弃者,濒死者,酗酒者,吸du者,麻风病艾滋病患者,战乱中的难民及雏妓皆属于凄凉无助的弱势群体。
当现代人早已对苦行失去尊重,对秀失去兴趣的时候,人们便有些迷惑了:什么力量,使得这位年迈女人,把包括诺贝尔和平奖金在内的所有财产全部用于救困事业,而自己仅留用三件旧袍子,一双凉鞋,一个饭盘和一套被褥,却以蹒跚的步子走遍了五大洲的126个国家?
仅仅是一种善意。
特里萨的身后并没有宗教背景。早在36岁那年,她毅然离开了与世隔绝的修道院生活,用衣袋里仅有的钱,为失学儿童开办了第一所露天学校,由此开启了漫长的救助事业。而她并不认同赞助方式,爱不是赞助,而是要伸出你的手来。美国一位议员问她:在印度这个困难重重的地方,你的努力会不会成功呢?特里萨回答:议员先生,我并非追求成功,我所求的是忠诚而已。
这忠诚,取决于一种来自独立品格的善意。这善意毫无杂质,单纯朴素,不需加任何修饰。这善意不是通常意义的慈善、善良,更非中国儒家所倡言的穷则独善其身的那个善。固然,人与人的区分总是复杂的,宗教,制度,种族,文化,智愚,美丑,尊卑,贫富等林林总总,若删繁就简,或九九归一,最本质的便是善与恶。特里萨的善意境界,不归顺于任何势力,不依任何对立物而确立,不视自身境遇而变化,不因邪恶、恐怖的事件而激发,不靠海啸、SARS、冰灾、地震、甲型H1N1流感等灾情而唤醒,总之,不设任何条件。特里萨就是这样一位被善意所笼罩的独行者。
人们常常歌颂母爱,这可以理解。不过,心疼骨肉、舐犊情深也仅仅出于人类本能,一般动物都应该有。而善意,源于母爱,又必然大于母爱,并超越血缘、亲缘、友缘。心理学家认为,爱是需要学习的,很难无师自通。但特里萨的善意是个伟大特例,不具有可重复性。许多崇拜者也在追随她,效仿她,最终,却只能默默目送着那个非凡的背影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