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一个傍晚，我从单位下班，心情有点颓丧。毕业后我在一个清闲的机关部门待了近两年，后来想着换工作，但是一封封简历投出后杳无音信，这才发现自己在人才市场早就没了优势。
　　
　　我就这样晃晃悠悠地走在单位大门外的小路上，拐了一个弯之后，迎面走来一张熟悉的脸他挑着担子，两肩一耸一耸的。
　　
　　虽然隔了十来米远，我还是从走路的姿势和神态中认出了他那位每天都在我们单位楼下卖葡萄的大叔。
　　
　　他家的葡萄清甜清甜的，一粒粒饱满，翡翠绿的、石榴紫的都有，一看就是自己种的。
　　
　　他也很快认出我来，见我的眼睛在他的担子上迟疑了两秒，他很快反应过来，撂下担子，热情地招呼道：葡萄要不要？剩下的还有三四斤，十五块钱全卖给你。
　　
　　我本来还在犹豫，听他这么一说，忍不住心动了，说：好，那就把剩下的都给我吧。他高兴地赶紧拿出塑料袋，把剩下的用纸包好的葡萄小心地往袋子里装。有些葡萄已经不成串了，大概也是前面的客人挑剩下的，他说：你看，虽然这些是掉下来碎的，但其实很新鲜呢，都很好吃。他很快装好，一边翻钱包找零，一边冒出了一句大大出乎我意料的话：卖完了我就可以早点坐火车回去了。
　　
　　坐火车？我忍不住大声重复了一遍。
　　
　　是啊，坐火车回金华。
　　
　　我想起来，之前大叔曾说过，他卖的是金华葡萄，自家种的，可我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是坐着火车来的。
　　
　　每天都坐火车来回吗？
　　
　　嗯，每天都早上坐火车来，晚上坐火车回去。
　　
　　我一边觉得他辛苦，一边忍不住替他心疼起车费来。问他为什么不在当地卖，或者等葡萄收齐了再运过来一起卖。
　　
　　大叔说，当地种葡萄的多，销路不像这里这么好，至于每天往返，是因为人们都想吃新鲜的葡萄不经放。大叔和妻子每天早上两点多起床摘葡萄，摘完后他赶五点多的火车拿过来卖，困了就在火车上睡一会儿。卖完后，下午五点多收摊，等坐火车到家十点多了。闷头一觉，第二天接着卖。他已经像这样卖了一个多月了，还打算再卖三十多天。
　　
　　晚上，当我洗葡萄的时候，手一抖葡萄不小心滚出来几颗，这几颗本来弹性十足，掉到地上后却一下子瘪了气。我忽然意识到，大叔每天挑着这一百多斤葡萄，从金华辗转到萧山，要怎样小心翼翼地呵护啊！
　　
　　他消瘦的身影穿梭在城市的马路上，可脸上始终挂着不曾疲惫的笑容。
　　
　　就在他卖完葡萄走之前，还在马路那一头，直着嗓子对我喊：姑娘，要是吃不完，你就榨了当汁喝，放冰箱里，可好喝了！
　　
　　偶尔我还是会想起那位大叔，在我为自己找不着好工作而难过的时候，会想起大叔黝黑的脸上浮现的坚实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