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不喜欢让别人来预热我的身体。
迷离的水雾中,我眯起眼睛陶醉地欣赏自己。我喜欢在沐浴的时候欣赏自己的身体,平坦的小腹,坚挺饱满的乳房,纤细的腰肢,修长的大腿,我的手充满感情地抚上了我自己的身体。 卧室里传来男人不耐烦的催促声。我知道他早已经欲火焚身,可是我这时候还不想出去。我不喜欢让别人来预热我的身体。
我只喜欢莫年的手。干净修长的手,充满怜惜地抚过我的身体,细数我身上的每一个伤疤,然后将深深的吻印在上面。
可是莫年不在。
莫年不在的时候,我很寂寞。 我很想知道,没有了莫年,我是否可以一如从前,没有什么改变。比如说,在寂寞的夜晚,和一个看得顺眼的男人,在黑夜的掩盖下,纠缠喘息。我很想知道,莫年是像风一样吹过我的生活,不留痕迹,还是已经深深地刻上了印痕,从此无法忘记。 我化着最精致的妆,然后锦衣夜行。午夜时分,我成功拐带一个外形俊朗的男人回家。
当我们相拥着倒在床上,他的手蛇一样滑进我的衣服,在我微凉的肌肤上游走时,我像从前一样闭上眼睛等待那种触摸带来的火热。但是竟然有无法抑制的恶心从心底泛上来,那双手所到之处,鸡皮疙瘩争先恐后地冒出来。
我终于忍不住,推开他跑到浴室,哗哗的热水挟裹着我的眼泪。莫年,终究不肯淡出我的生活,到底在我的身上留下了他的印迹。 我的身体,从此不肯让别人来预热。那些试图爱抚我的身体的人被我很漠然地拒绝。我自己,躲在浴室里预热我的身体,于是,留给男人要做的事变得很简单很直接。
2
2014年的秋天,我遇到莫年。我在一问茶室里等朋友。朋友久等不来,我百无聊赖,看到邻桌年轻的男子,便想逗他玩玩。 我走过去,弹弹手上的烟,兄弟,借个火。 他抬头看我,涨红了脸,良久,嗫嚅,对不起,我不抽烟。 他的眼神,干净得像水洗的天空。我在他纯净眼神的注视下有了一丝羞愧。在这个像水一样安静的男子面前,化着浓妆穿着超短裙叉着腰拿着烟的我过于风尘。
我使劲地向下拉我的超短裙,突然觉得在比我小的男孩面前裸露着大腿是件很羞耻的事。
而我已很久没有羞耻的感觉了。20岁的时候,我还是大一新生,但是父亲突然在一场车祸中离世,母亲开始变得神智不清,我已经失去了父亲,不想再失去母亲,于是在仓促中承担起生活的重任。我没有一技之长,只有年轻的身体和一张不算难看的脸,普通文员的薪水只够我和母亲节衣缩食,而无力支付母亲旷日持久的医药费。和那个答应给我母亲付住院费的男人上床的时候,羞耻的感觉哗的一声漫过我的心头,从此,我不知羞耻二字如何写。我只知道,活着,并且有亲人相伴,是一件更重要的事。
母亲在一个飘着小雨的早晨离世,她叫我不要哭,因为她是找我父亲去了,于她,那是一件极其欣慰和幸福的事。我不再因为钱而强迫自己和不喜欢的男人上床,但是这么多年,我习惯了从一个男人的身体流浪到另一个男人的身体,我懂得了如何在男人的身下承欢,让别人快乐也让自己快乐。尽管那种快乐是那么的短暂.短暂得不过只有两三秒。
可是,一个人的黑夜无边无际的漫长。我怕极了那种漫长。所以,我不断地流浪,从一个男人的身体流浪到另一个男人的身体,攫取的不过是片刻的温暖。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我的身体我做主,我一直高调坚持着这样的论调,为自己的放浪找寻最好的借口。这个借口让我过得很安然。 但是那天,一个陌生的男子让我莫名的羞愧。我已经很久没看见那样干净澄澈的眼神,我遭遇的那些男人,眼神浑浊且布满欲望。 他一脸讶然地注视着我的窘迫。我深吸一口气,说到底也是风月场里滚过的女人,不至于这样手足无措。我很快恢复了元气,继续用调笑的口吻和他套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