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冷战时期延续至今的指定幸存者制度,为美--国政府内阁的边缘人提供了当总统的机会。虽然相关制度高度保密且从未被真正启动,但鲜有亲历者为此感到遗憾。
每年的国情咨文演讲,是美--国政坛大腕们集体露脸的机会。然而,机敏的人可能会注意到,在包含众多达官显贵的名单中,总有至少一名内阁成员神秘缺席。当有人询问老布什时代的退伍军人事务部部长爱德华德文斯基为何缺席1990年国情咨文演讲时,德文斯基脱口而出:那天,我被送到华盛顿之外当了替补总统学名指定幸存者。
如果美--国总统在任期内无法履行职责,他的接替者的人选顺位是非常明确的,依次是:副总统、众议院议长、参议院临时议长,然后是国务卿、财政部部长、国防部部长一路排到能源部部长、教育部部长、退伍军人事务部部长等相对边缘的内阁成员。
问题在于,假若出现最极端的情况,所有高级领导人聚集在同一地点,而这个地点突然发生重大变故,无人生还,又该让谁来领导美--国呢?
所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指定幸存者制度正是为此诞生的。
生死攸关的神秘使命
指定幸存者制度的根源,可追溯到剑拔弩张的冷战岁月。
托马斯里德曾是里根的国家安全事务助理,他的工作就是为包括全面核战争在内的各种最糟的情况制定预案。正是他,想到了指定幸存者这一招。
在美苏对峙最紧张时,有超过300枚苏联核弹瞄准华盛顿,每条可能的逃生路线都可能遭封锁。想在遭袭后顺利逃脱,完全是痴人说梦。里德向美--国国家公共电台(NPR)解释说。
根据他的谏言,每年国情咨文演讲前,美--国总统都会指定一名内阁成员公然翘班,并在特工保护下藏在秘密地点,使其成为危机发生时的幸运儿。一旦发生不测,他将成为继任领袖,继续掌管国家。上任头一天,他要做的决策包括是否对袭击者进行核报复。
一些担任过指定幸存者、仍然健在的人描述,他们会被塞入飞机,送到秘密地点。飞行过程中,他们会接受培训,但特工只负责提问,答案要他们自己思考,提问如:你是否会在总统死后立刻宣誓就职?你会对苏联发射导弹吗?你会暂时停火吗?
冷战结束后,指定幸存者一度变得有些可有可无,具体安排上也有些松懈。
1996年的指定幸存者唐娜沙拉拉时任卫生和公共服务部部长,她没受过训练,当时甚至没离开华盛顿特区。克林顿在国会山发表国情咨文时,她就待在2。5英里(约4023米)外的白宫里。我和我的助手在白宫的罗斯福厅叫了外卖比萨,观看了国情咨文的直播,我还逛到椭圆形办公室,试了试总统的宝座。
直到911袭击震撼美--国,美--国才开始重新重视指定幸存者。这些替补总统在国情咨文演讲当天享受与正牌总统同等水平的安保。2001年后的指定幸存者都被要求接受安全培训,并且必须在当天离开华盛顿,乃至远离美--国。
指定幸存者制度曾秘而不宣,直到20世纪80年代才被公众了解。
中选者得以合法翘班
按照相关法案,只有35岁以上、生于美--国并在美生活了14年以上的美--国公民,才有资格接任总统。至于指定幸存者,多半会在总统继任顺位表上的17人名单中选出。
耐人寻味的是,指定幸存者多数是内阁中排名靠后的部长,他们的日常工作与国家安全通常没有半点交集。即便在美--国,许多人也不知道他们的名字。
就拿安东尼福克斯来说,此君是美--国现任运输部部长,也是2015年的指定幸存者。
有些指定幸存者后来表示,出席国情咨文演讲其实很痛苦,因为听众必须长时间做出专注的样子,以防被摄像机抓现行。相比之下,做指定幸存者要容易得多。
据说,有人在获得这份临时工作后,径直跑去加勒比海度假,政府没有埋单,因为此人只是将这一天加入了休假计划中。还有人利用这一天的空闲搬家,当他把家什一件件运到小货车上时,来自特勤局的精兵一直在旁如影相随。
也有人对国情咨文会议充满向往,却意外地被赶出会场。现任纽约州州长科莫在担任克林顿政府的住房和城市发展部部长时,曾担任指定幸存者。他告诉《纽约每日新闻》记者,被特工、装甲车、电台和军事装备包围时,他很难不去想象最糟的结果。科莫始终不知道自己被选中的原因。他很希望在国情咨文演讲的现场露脸。那是个重要的夜晚,令人兴奋。但我必须服从命令。
过一把短暂的权力瘾
2000年担任能源部部长的比尔理查德森被指定为当年的幸存者。得知消息后,他忐忑不安:天啊,我知道(危机)不会发生的。不过,如果真发生了怎么办?当晚,理查德森并没躲进抵御核辐射的掩体,而是待在马里兰州一座小城,与友人共进晚餐不用说,房子周围都是特工和车辆。他抽着雪茄收看了国情咨文演讲的直播。一切安然无恙地结束后,他如释重负地灌下了一大杯酒。
政治剧《白宫西翼》中,也提到了指定幸存者。剧中的总统告诉农业部部长,后者将被送到秘密地点。如果最糟糕的情况发生,总统给继任者的建议是:将幸存的指挥官集合起来,指定三军司令、联席会议主席,宣布美--国进入最高戒备状态,让各州州长派特别代表到华盛顿,助理检察官可以当代理司法部部长,然后做他让你做的事。
事实上,多数指定幸存者都是通过电话或助手得知自己中选的消息,根本没机会接受总统的耳提面命。出于安全考虑,他们总是在最后时刻才得知消息。人选方面,多数情况下由白宫幕僚长决定,总统甚至不会在意自己的替身是谁。里根和老布什时代的多位指定幸存者接到电话时,已在前往国会山参会的路上了。
接下来,这位指定幸存者必须听取安全简报,进行灾难前提下的角色扮演。尽管具体内容保密,但在此过程中,他们被称为总统。演讲结束前,其身边还跟着一名携带核手提箱的武官,以备不时之需。这让一些亲历者觉得十分刺激。
1997年,时任农业部部长的丹格利克曼成为指定幸存者,当晚一群穿着西装、表情严肃的特工陪他飞往纽约。他坐专车来到女儿在曼哈顿的公寓。特工彻夜守候在外,他看着电视直播,不时自问:我真成了总统又该如何?他当时的决定是:将重视农业作为施政方针之首。
电视直播结束,他随即被告知任务终止,特工们头也不回地返回华盛顿。留在纽约的格利克曼瞬间失去了所有特权。百无聊赖之下,他决定和女儿外出吃饭。走出餐厅时,外面下着冷雨,他不得不在风雨中步行12个街区,回到公寓。我当时就想,三四个小时前,我还是世上最有权势的人,现在,我连出租车都叫不到。权力真是转瞬即逝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