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年春上,在中原鲁豫交界的这个地方,有个村庄叫张家铺,三年的人为加自然大灾荒没有好转的迹象,人们度过了残酷难以煎熬的严冬,在过去的这个冬天,村里又消失了好多人,天天都能听到送别亲人的哭声,好多人失去亲人后,也不再哭,都是没法的事,饿的哪有力气哭。地里的新坟每天都在增加,除了没东西吃,坟头还是可以大些的,这里人们的命运与美国前总统肯尼迪形成了巨大反差,因为这一年,他成了美国的第三十五届总统。
大跃进加大灾荒的这几年,亩产还是有的,一亩地建个几万斤粮食是没有问题的,你想吧,一块红薯都长了一二百斤,说这话你不信,现在你可以说几句,当时你敢吗?你说了真话就是犯右,思想上与全国社会主义大跃进精神是违背的,是不一致的,因为一句话,足可以让你赢得一次难忘的批斗,盛行的浮夸风,生产队长吹的越多,国家的公粮交的也越多,村里剩的就越少,涝旱轮回,苦不堪言,大跃进砸锅卖铁,伐木炼钢,都支持了工业生产。
初春还寒,冷风瑟瑟,几棵凌乱的枣树,摇摆着干枯的树枝,点缀着这个村庄,依旧遮挡不住难以想象的秃废,破屋土墙里,蜷缩着这里的人们,饿呀,为了一口吃的,人性人情,面红耳赤,手足相残。
那年柱子九岁,和他娘相依为命,他的爹除了在生产队挣公分,还常年替人家出差挖河出大力,在一次出差中,与别村的人起了纠纷,传家里信,是累死的,也好像是被人打死的。他的爷爷,奶奶前年就双双饿死了,爷爷奶奶任何有点营养的东西都不舍得吃,说柱子是他们家唯一的独苗,要柱子他娘一定要带着柱子把这个难关挺过去,听说他还有一个没媳妇的大伯,为了自己糊口,不知去向,也不知死活。
在这个同生共荣,社会主义一心奔往共产主义的年代,你做不得半点营生,你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扣上资本主义的帽子,思想不纯,就会被积极分子抓住把柄,斗你个半死。
生产队的食堂敲响了开饭的铃铛声,伙房外早已等满了摇摇晃晃前来打饭的人们,顿时精神抖擞的你挣我抢中,罐子里可以看到微微可数的几粒米和苦菜团子,谁若能抢的一块薯干,也算是改善生活了。
眼看日溢消瘦的柱子,柱子他娘想到一个可远可近的人,柱子他二爷家的一个大伯张木匠,张木匠会的一手手艺,在县里供销社的一个木器耧厂挣公分,柱子他娘带着柱子离开了张家铺,在几进几出的央求中,张木匠不愿收留,说手下徒弟以后足用,柱子小也帮不上忙,柱子他娘千般哭诉,若继续跟着自己,柱子难以活命,怎么说都是你张家后人,张木匠一直摇头,柱子他娘被逼无奈,出于母性,打破道德底线地说,他大伯,只要你收留柱子,俺就做你女人。张木匠极其为难地说,柱子,我留下,这年景女人不重要,糊口重要。柱子从此开始了童子学艺生活。
其中的步步艰辛不能一一细说,在张木匠多年的教导下,把柱子拉扯成人,会的一手手艺,在众多徒弟中,柱子学的数一数二,也受到了张木匠的许多打骂。严师出高徒,身为严师的张木匠手艺了得,技术精湛,把木工活做的炉火纯青,听说一个外地木工师傅挑战他的技艺,两人都把一个斜木扣榫凳子,扔在水里,泡了两天,拿出打开榫后,里面还是干的,都为张木匠的手艺竖起了大拇指。
柱子在文化大革命中长大成人,柱子报母心切,自认为凭得一手手艺离开了张木匠,即将年迈的张木匠大为不快,可柱子的离开也由不得他。
柱子回乡凭自己的力气孝敬自己的母亲,日子长了也慢慢的和张木匠断了来往,虽说是一家一族,长期在外的张木匠,在村里早已没了院落。
后来柱子在给一位刚来的乡长家做活时,乡长让他做一件十分讲究的木器,柱子遇到了难题,左思右想不得其解,下料试了几天,也没进展,思想苛刻的乡长损了柱子,无才无用无能,浪费社会主义资源,非得让柱子赔工赔料,柱子哪能赔的起,无路可走时,想起了他的师傅张木匠。
张木匠见到柱子自然没有好气,再怎么说,他是孩子,听柱子支支吾吾地说明来意后,张木匠语重心长地说,你不是学成了吗?还来找我干嘛,我老了,以后就不如你们了。柱子说,二大爷您别这么说,我错了,不该那么快离开您,帮帮我吧,我实在没办法了。张木匠说了句,柱子,回去好好想想吧!你会有办法的。说完,便关门谢客。
柱子回到家,和他娘一说,他娘批评柱子,那些年那么苦,他帮了我们,也是救了我们的命啊,如今他年纪大了,也是是我们做过了。
第二天,柱子和他娘又去找张木匠,张木匠和柱子他娘礼节的寒暄一番,柱子他娘就开始不停地给张木匠说好话,张木匠打住后,就问柱子:柱子,那乡长家让你做的东西,样式和图纸你仔细看过了吗?柱子说,仔细看过了。张木匠:哦,你量它的长了吗?柱子说:量了。张木匠又问:你量它的宽了吗?柱子说:量了。张木匠接着问:你量它的高了吗?柱子还说量了。张木匠纳闷地说,长宽高都量了,应该没问题啊,他又惊讶地追问道:你量它的心了吗?柱子干脆地回答道:没量心。张木匠厉声地训斥道:哦,原来你没量心(没良心),你怎么能做得了那个活。柱子恍然大悟到原来师傅在骂自己。
后来张木匠屈驾前往,为柱子解了围,柱子也把他的师傅加二大爷接回了村里,一起度过了艰苦的那个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