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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心说他自己不满十岁,已知寺、庙、院、殿、观、宫、庵的区别;好嫉妒,我那时就一直纠缠在涧、溪、江、潭、川、塘、海、洋里,傻得分不清楚。走亲戚去到小孩堆里,都气宇轩昂地说:我家前面有条海!
谁带我出去谁就脸红,那不过是个储水的堰塘。不过它的确算是大的,因为我围着它只要跑小半圈,追得气喘吁吁的奶奶就再不想打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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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总在被纠正,但直到被带去嘉陵江边之前,我都不认为它是错的。
当时江边上一个老爷爷在那里画画,他见我把我妈问得烦得没招了,在一旁挥手叫我过去。他拿出一张纸,给我在上面大圈小圈地画,说江很长,所以都说一条江,海太大了,你用这个词,它听了要生气。他还说你看地图上面那些蓝色的地方,靠着陆地那一大片的,就叫海,再往大片蓝色的中间走,就是洋
听得懵懵懂懂的,也记得零零碎碎的,但那之后就真改了过来。
3
弟弟还不大,不会说话,妈妈把他抱到水井旁,让水照出他的影子,然后拿一根线放进水里拉出来,叫着弟弟的名字,说快回来。叫了半天,我没响应,她便瞪我。这是原本分配好的,她叫快回来,我就回答回来了。可在她叫的那一刻,我莫名地别扭起来,不愿意回答她。又一想,如果不回答,弟弟出了什么事怎么办,心里拉扯着,还是回答了。
这样一路配音回家,心里暗暗惦记,那水里到底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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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天趁着家人午睡,偷偷起床跑到水井边上看,当时大旱,井里的水位已下去了不少,根本看不清,就一个黑糊糊的头。越是看不清越伸头,没掌握好平衡,整个人就跌了进去。
大旱缺水,正好一个住得远的叔叔怕晚了抢不过别人,趁着中午最热的时候来背水。他把我捞起来邀功似的送回家,然后我妈就搬出了家法,让我体现了鸡毛掸子的刑具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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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开始实施关于水的安全教育,那时我并不知死字的意义,也便不知其可怕程度,于是他们就靠水鬼来震慑。
虽然有一点害怕,但好奇心却被逗得更旺,堰塘边有人来钓鱼,就跑去守着,期待谁能钓出来一个水鬼给我看看。自然,无缘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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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有处河是平滩,没有桥,常走的那一道放几块石头,雨不大的时候,踩在石头上也就过去了。九月开学不久,下暴雨,冲走了两个放学的孩子,是结伴的姐弟俩。
他俩和当时的我一般大小,隐约还是远亲,奶奶擦擦眼泪,然后摸着我的头,说:欺山莫欺水。那一瞬间,突然就开了窍,自此在水边再不像之前那样肆无忌惮。
7
邻家有只猫,每天来找我报到,然后我就领着它去旁边水田里抓鱼。跳进田里一阵乱扑腾,就有三四条鱼到手。猫吃完咂咂嘴走了,我因为弄倒了水稻,被家人骂一顿,不过第二天照旧。
十月收了水稻,稻田做了冬水田,没东西遮拦,鱼就在眼皮子底下过,可我完全提不起抓鱼的兴致。猫不知道我忌惮水,跟着几次,一直没见鱼的动静,便自动淡出了我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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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年的暑假,在家里照看弟弟,别说堰塘边,就是旁边的水田的田埂上,我都不会要他去。他想玩水,就把他放在院子边上装了从水井引过来的水的小石缸里。
只淹到他脚背的水让他踩得哗哗乱响,然后自己就咯咯地笑。
虽然我也还很小,但是感觉童年,就在他踩水的声音里默默散去了。
9
前年夏至,家乡接连不停下暴雨,老爸说鱼塘的鱼们都疯了,一群一群的像是要得道成仙,顺水就跳着跑了。我说可惜我不在,否则就算没有捕网,抄个笊篱也去给捞回来。
老爸说跑了就跑了,下暴雨谁还顾得上那几条鱼?我脸一红,好吧,我小家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