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到了，冰城里活跃起来。最大的那场雪过后，冰城的冰雕展开始了。各种富有想象力的冰雕被雕刻出来。有一位长着白胡子的老爷爷爬上很高的三角梯，凿出一根细高的冰柱，冰柱上顶着一大块冰。这算什么呀？是嫦娥奔月！

有个小哥哥带着锤子和凿子，也来到这里，想雕点儿什么。他去领冰块，发冰块的叔叔看了他一眼说：“拿出报名卡来！”小哥哥说：“我没有报名卡……可是，我也会雕……”有位冰雕家凿下一块冰来，这块冰正飞到小哥哥脚下。小哥哥退后一步，很小心地问：“伯伯，这个……不要了吧？”那位冰雕家头也不抬地说：“拿走！”小哥哥非常高兴。

“就是太小了，一点儿也不能浪费。这形状有些像小鸭子，对啦，我就雕一只小鸭子吧！”成功了！他雕出一只玲珑剔透的冰小鸭。冰小鸭大脑壳，小身子，还有两只舒展的脚丫片儿。小哥哥不知到应该把它摆在哪儿。“你太小啦。”他对冰小鸭说，“肚子里也没有电灯。也许别人看不到，会一脚把你踩坏……”他东张西望，觉得高高的石天鹅雕像台座上最安全。他就趁没人注意时爬上去，把冰小鸭摆在石天鹅脚下。

黑夜降临，公园里的冰灯一齐亮了。巨大冰块砌成的“水晶宫殿”，前面挂着通红的冰灯笼，四周围着翠绿的冰树。啊，真美呀！冰小鸭的心里很快活，它第一天来到这个世界上，觉得这个世界又美丽，又热闹。

一直到深夜，公园里观赏冰灯的人才渐渐散去。等到一个人也没有的时候，公园里又热闹起来，因为冰雕们都活动起来了。冰孙悟空最先蹦到雪地上，他抡了几下金箍棒，然后得意洋洋地说：“俺老孙变成冰的，也还是最受欢迎！”冰唐僧说：“你这猴头胡闹，在这里争什么短长！”冰猪八戒说：“师父说得极是。虽说观看我的人比看你的人还要多出许多，我也不曾讲出什么‘最受欢迎’的话来！你这般狂妄，把师父摆在哪里？”冰孙悟空说：“八戒休要挑拨是非，我说的自然有师父在内！”支在高高冰柱上的嫦娥说：“你们师徒几个一唱一和，把别人不放在眼里，别忘了今天得一等奖的是我！你没听见评委们是怎么讲我的吗？‘巧夺天工’！”可是服气的好像不多，他们吵得好凶！

“真可怜，”展翅耸立在石台基上的白石天鹅，不由得叹息一声，“它们都还不知道，等春天一来……”“春天一来怎么啦？”忽然，有个细细的声音问他。石天鹅没想到会有谁听到他的自言自语。他早忘了脚下这只很小的冰小鸭，小鸭一直很老实，只睁圆了好奇的眼睛瞧着，没人注意它的存在。

春天一来怎么啦？春天一来，滴滴答答，所有的冰灯一齐开始融化。他们白天为自己渐渐变成丑八怪伤心落泪，夜里眼泪结成一条条冰溜子。而第二天他们又继续痛哭，直到整个躯体都化作泪水，渗进泥土里去。什么“巧夺天工”啊，“美不胜收”啊，统统成为泡影！

石天鹅是这个城市的象征。他已经在公园里这个高高耸立的石头台基上生活了40年。他见得多了！可是，能这样对这个可怜的小东西说吗？不。

“春天一来，”石天鹅一边想着，一边回答冰小鸭，“树枝上生出绿芽儿，地面上开满金黄色的、红色的小花朵……”“啊，那真好！”冰小鸭欢喜地说，“白雪上开满一朵朵小红花，一定漂亮极了！”“哦不，”石天鹅纠正它，“花朵不是开在雪上，是开在绿草地上。”

“那满地的白雪都跑到哪儿去啦？”冰小鸭好奇地问。石天鹅说：“白雪……你是说地上的白雪吗？哦，它们都飘上天空了，变成一朵朵的白云。冬天，你别想看到那样白的白云！”

冰小鸭说：“我知道啦，因为冬天，它们全都铺在地上！”石天鹅赞美道：“真是个聪明的孩子！”冰小鸭喃喃自语道：“铺在地上很好看，飘在天空一定更好看。冬天漂亮，春天也漂亮，这个世界真好！”

冰小鸭已经和石天鹅成了好朋友。冰小鸭喜欢问这问那，石天鹅也喜欢讲给它听。惟独一件事他害怕这小东西问起，那就是关于春天的事。偏偏这小东西总爱问起。更让他烦恼的是，他已经听到了春天的脚步声。

一天中午，冰小鸭像往常一样，移动着两片脚丫儿，在石头台基上蹒跚。它忽然说：“我觉得我的腿没有力气，像踩在很软的东西上。”石天鹅的心猛跳了一下，他说：“一定是你累了。别老走来走去的了，到夜里会好的。”“为什么到夜里就会好？”冰小鸭不明白。石天鹅说：“因为夜里又冷起来”。冰小鸭有气无力的问：“一暖和，我的腿就要没力气吗？”“真烦！”石天鹅忽然生气了。冰小鸭仰起头，歪着脖儿，看着它的大朋友。小鸭不过自言自语地讲了一句话：“我真想看到春天！”说的时候，冰小鸭望着枯干的黑树枝，还有残留着积雪的、灰溜溜的地面。

“我想看到春天！”冰小鸭又说。这一次，冰小鸭用恳求的眼光望着石天鹅。石天鹅的脑子里闪出一个念头来，石天鹅驮着冰小鸭，在星光下向南飞去。夜里，高空很寒冷，石天鹅奋力鼓动沉重的翅膀，他飞得好快！

黎明时分，冰小鸭看到大地上一片绿色。啊，那一望无际的绿色！这不是冰雕树和黄瓜灯里射出的那种虚弱的绿光，这是充满生机的绿，蓬蓬勃勃的绿！

“呀！”冰小鸭惊喜地叫出来。地面越来越清晰，绿色的田野里，镶嵌着一小块一小块的金黄。有一条闪亮的蓝带子出现在脚下，它好长好长，一直延伸到大地尽头，消失在朦朦胧胧的烟雾里。临近中午，他们到了春天最喧闹的地方，石天鹅开始下降。

冰小鸭觉得空气从寒冷到凉爽，从凉爽到温暖，而且越来越暖。石大鹅选中一个非常美丽的小村庄，在村外小河边落下。这不是一个春天的梦，这是真正的春天！

冰小鸭从它的大朋友那里听到的一切，这里都有！它亲眼看到的，比它想象的更美得多！河里有一群小鸭子正快活地嬉戏。冰小鸭摇摇摆摆走到岸边看，看着看着，它情不自禁地“扑嗵”一声，也跳下去了。

水很暖。快乐的时光很短，冰小鸭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软软的，它知道自己正在融化。但是它觉得非常幸福。它扭头看着石天鹅，说：“我看到春天啦，春天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