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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前故事

美--国无人机“飞行员”

2024-10-28 07:33:03

  5年多来,布兰顿布里昂坐在卧铺车厢大小的一个长长的控制室中,和同事一起面对着4个键盘和14个闪着荧光的屏幕。当布兰顿在新墨西哥州摁下一个按钮,世界的另外一端就会有人死去。
  
  控制室中的飞行员并不亲自飞行,只做远程控制,布兰顿就是他们中的一个。他清楚地记得,一架无人机怎样在距离目标地1万公里的云端徘徊,聚焦点在阿富汗一个有着羊圈的黏土平房。当命令传来,他用左手按下一个按钮,激光器瞄准屋顶,坐在他旁边的飞行员推下操纵杆,无人机发射出一枚地狱之火导弹,16秒后就会击中目标。
  
  这一时刻非常缓慢,就像电影中的慢动作回放。今天,他这样说。卫星转播的图片出现在他的屏幕上,延迟2到5秒,由无人机上的一架红外线摄影机拍摄。还有7秒钟,视野中没有人出现。现在,布兰顿还能控制导弹。还有3秒。布兰顿的眼睛盯着显示屏上的每一个像素。一个孩子在角落奔跑。他说。终于,布兰顿的电子世界和这个小村庄接轨了。他看到显示屏上有一束光亮,然后是--。建筑物倒地,孩子不见了。布兰顿感觉到他的胃酸直往上涌。
  
  我们刚刚SHA死了一个孩子吗?他问坐在身边的同事。我想是的,是个孩子。同事肯定地回答。军事指挥中心仔细观察了他们的攻击视频后,给出答复:不,那是一条狗。他们再次看向显示屏:有用两条腿走路的狗吗?
  
  这天,布兰顿离开控制室,整个--国仿佛都在他面前沉没了。干燥的草坪一望无垠,远处有田地,空气中有粪水的气味,空军基地的雷达塔在黑暗中一闪一闪。是的,没有战争。
  
  距离还是临近
  
  现代战争是一种思想,看不见摸不着,远程是它的特征。它开始于位于世界各地的一个个小小的高科技控制中心。新型战争应该是精准的,有人因此称它为更加人道的战争。它是聪明人的战争,--国总统奥巴马就是它最大的推崇者。
  
  在打造这场战争的国防部美--国五角大楼,军事首脑的画像旁挂着一幅无人机的图画。据军方的看法,在过去的那些年,没有什么发明比无人机更能影响反恐战争。军队在美--国7个军事基地控制无人机,此外还有国外据点,比如非洲的吉布提共和国。
  
  威廉塔特上校是一个脸色苍白、对敌方情况了如指掌的人。几个月前,他被提拔进入国防部,成为无人飞行战斗的指挥官。执行任务时,他总是带着妻子和3个女儿的照片。
  
  他不乐意提到无人机这个词,因为这暗示这个工具有自己的意志。塔特更愿意称它为主要用于收集情报的远程监控飞机。他和同事乐于谈到的,是他们拯救生命的事迹。他描述着他们在阿富汗收获的感谢,在海地地震中施与的人道援助和利比亚战争中的军事成功他的军队怎样击中装有准备袭击苏拉塔的导弹的货车。
  
  他很少提及有目的的Sr行动。在作为克里奇空军基地负责人的两年时间里,他从来没有看到平民死亡。只有在妇女和孩子离开了房子后,才会发动射击。像所有其他的空中袭击一样,无人机攻击必须获得许可,比如,它必须解救目的国的一位军官。他不喜欢这些战争的借口,这让他想起那些质问他的越南老兵。他从来没有趟过沼泽,从未闻到过血腥味,他对真实的战争一无所知。
  
  我们观察人们几个月,看着他们和狗嬉戏、晾衣服。我们像他们的邻居一样熟知他们的习惯,甚至参加他们的葬礼。塔特说。无人机不仅拉大了他们和目标之间的距离,也创造了一种奇特的临近关系。
  
  拯救还是夺取
  
  这是蒙大拿州小城米苏拉的一栋黄色木房子,背景是远远的山脉、森林和一层薄雾,地上仍然覆盖着新雪。今年27岁的布兰顿布里昂坐在母亲家的沙发上。离开军队之后,他又开始在这里生活,留着小胡子,剃了光头。我有4个月没有在红外线中睡觉了。他微笑着说,这是一种成功。
  
  他在美--国空军待了6年,完成了6000个飞行时。在这个过程中,我看到了男人、女人和孩子的死亡。布里昂说。他从未想过他会SHA死这么多人,或者说,他从来不敢相信,自己能Sr。
  
  中学毕业后,布里昂想做记者。当时,他周日会去教堂,喜欢红头发的拉拉队队长。然而,一个学期之后,他就有了几千美元的欠债。一个偶然的机会,他陪同一个想要入伍的朋友去报名。他听说空军有自己的大学,不需要交学费就可以上大学。布里昂在测试中表现优异,他被认为适宜做情报工作。他学会了操纵无人机摄像机和激光、分析地表图像、处理地图和天气信息。
  
  第一次来到伊拉克执行任务时,他才20岁。内华达州阳光灿烂,监控室里却一片黑暗。一队美--国士兵在回营地的路上,布里昂在监控街道,做他们的保护天使。他看到一只沥青眼睛。我在训练中知道这种眼睛。他说,当敌人想在街道上埋下zhadan,就会烧损一个轮胎,软化路上的沥青,之后它看起来就像一只眼睛。
  
  士兵们还在几公里以外的地方,布里昂通知了他的领导,可是由于干扰信号,他们没有办法通过无线电通知地面的士兵。于是,布里昂就眼看他们一步步走向死亡之地,--导致了5个美--国士兵死亡。从这天起,布里昂想,他对不起这5个同胞。他开始更加努力地学习,直到熟知每一种战况。他想成为最好的飞行员,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他的值班时间长达12个小时。空军还没有足够的人力可以投入伊拉克和阿富汗远程控制战争,无人机飞行员被认为是懦弱的摁按钮者。这份工作如此不受欢迎,以至于不得不聘用退休人员来完成。但是,也有人能够很好地调整情绪,并为自己的工作感到自豪,例如34岁的迈耶上校。回到家后,这个世界的恶du就和她无关了。她和丈夫另一位无人机行员,从来不在家里谈论工作上的事情,她穿上她的睡衣,看动画片或和两个孩子玩耍。
  
  可是,布里昂做不到。他还记得他的第一次射击。两个男人立马就死掉了,一个只有一条腿的人的温热的血流在街上,他还在不断挣扎。在回家的路上,他给妈妈打电话,忍不住哭了。布里昂说: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我与世隔绝。他坐在米苏拉他最爱的咖啡馆中,闻着肉桂和黄油的香味。他经常来到这里,观察人们,看尼采或马克吐温的书,每次都坐在不同的座位上。他不能在一个位置上久坐,这会让他不安。
  
  他的女友和他分手了。她问他是干什么的,他告诉她实情,但是她不能接受,她不想分担他的重负。回到家乡时,布里昂带回一副太阳镜和一块巴勒斯坦手帕,在脸谱网上展示他的硬币,那是人们给他的非官方奖章。这是他的过去,他和它激战,却也因它而自豪。
  
  2007年,他被派去伊拉克。准备战斗。他在个人签名中这样写道。在距离巴格达约几百公里的一个美--国军事基地,他让无人机起飞和降落。两年后,他开始进入一个特别小组,来到新墨西哥。他和一个同事的办公室是一所灰尘满布的平房,到最近的城市需几小时车程。
  
  布里昂喜欢晚班,因为这时阿富汗是白天。看到白雪覆盖的雪峰和绿色的山谷,他会想起自己的家乡蒙塔纳的春天。他看到,女孩们在田间游玩,男孩们在踢足球,男人们拥抱他们的女人和孩子。夏天,很多阿富汗人睡在屋顶上。他连续几个星期观察他们那些藏着武器的塔利班武装成员,或是那些名单上的人。
  
  我慢慢熟悉他们,直到某位位于权力中心的人给出发射的命令。他觉得很对不起那些孩子,是他把他们的父亲夺走了。
  
  逃离红外线
  
  布里昂想离开这里,做点别的工作。他希望能够拯救人们的生命,而不是夺走。无聊的日子里,他在机舱中写日记:在战场上,没有党派,只有鲜血和残酷的战争。我已经死亡和腐朽,我希望我的眼睛会腐烂。
  
  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反驳他的指挥官,不乐意见朋友,他遇到的女孩抱怨他的坏脾气,我没有可以很快调整状态的开关。他说。他回到家,却睡不着觉。有一天,他在工作的时候崩溃了,弯下腰去,口吐鲜血。医生认为他病了,说他只有保证两周内平均每天拥有多于4小时的睡眠,才能回来工作。他坐在妈妈的客厅中,他的狗呜咽着,把头靠在他的脸颊上。
  
  前天夜里,布里昂在脸谱网上上传了一幅画:一片绿草地,上面是一对手牵手望向天空的恋人,旁边蹲着一个孩子和一条狗。但是,草地只是世界的一部分,在它之下,是死亡士兵的海洋,尸体、鲜血和四肢的海洋。老兵部诊断布里昂患上了创伤后应激障碍。对一场没有灵魂伤者的人道战争的希冀,显然宣告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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