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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前故事

我的小小动物缘—佛典故事


人,是动物,但是与其他动物又不同。人,头朝天、脚朝地,所谓顶天立地,在有情众生的世界中,只有人具备这个条件;其他的猪马牛羊、鱼虾贝类,甚至鸟雀飞禽,都没有头朝天、只有背朝天。可见人是万物之灵,所以人有智慧、有信仰、有文化,有慈悲--BO爱、有文学哲学,因而发展出人类最高的文明。但是最高的人类,也不能脱离众生万物,独立存活。

佛教对于生命界规划为「四生九有」。这四生当中,有两只脚、四只脚、多只脚的;有的居住平地,有的居住山林,有的居住海洋。然而,众生不只胎、卵、湿、化而已,佛法所谈的一切众生,范围极广,此处就不去谈它,只谈与我们接触最多的胎、卵、湿生,也就是一般我们常见的动物们。

一般而言,有人喜欢养狗,有人喜欢养猫,有人喜欢飞禽,有人喜欢鱼虾,不过这些动物能成为人类的宠物,必定在性格上与人有所交流相通,所以人类才会喜欢牠们。

我们在报章杂志上看到,欧美地区有很多大富豪,离世的时候,他请律师将自己几千万的遗产,交给他所养的宠物,譬如猪马牛羊,他想供养猪马牛羊,使其有快乐的一生。这让我想到,佛教里有个「福慧双修」的故事,说到一个修行人,只修智慧,后来证得阿罗汉,却没有人供养他的生活;他的师弟,只重修福,转世为一头大象,在皇宫里吃好穿好,披金戴银,这个阿罗汉见到了,就感慨说:「修慧不修福,罗汉应供薄;修福不修慧,大象披璎珞。」可见得这世间的众生,是各有福德因缘。在此,我也把我有生以来的动物朋友,叙述一下,以兹纪念。

我父母生养我,让我一直最感念的,就是他们培养我有爱心、有慈悲的观念。从小,我就爱护小动物,例如蚊子咬我,我会捏住牠的脚,一分钟后放了走,以此当作处分,不像别的儿童一巴掌就将牠打死,我觉得蚊子吸你一点血,你却要牠一条命,刑罚太严,牠罪不至死啊。

记得在我五、六岁的时候,用节省下来的压岁钱,买了一、两只小鸡小鸭,自己养育牠们。曾经有只小鸡,在雨水里淋湿了羽毛,我于心不忍,就把牠放到灶门口,想将牠的羽毛烘干,想不到牠可能因为受到惊吓,竟然往火里跑,我也不顾危险,把手伸进火堆里将牠抓出来,奈何牠的脚爪已经烧坏,嘴也只剩上喙,下喙全烧掉了。

那一次我也受了皮肉之伤,一直到今天,我的右手指甲还留下烧扁的痕迹。严格来讲,这个小生命无法存活了,因为牠只剩半个喙,没法吃东西,但我不肯放弃,就用茶杯装满小米,每天一口一口耐心地喂牠。当然,这需要很多时间,很大的爱心才能做到。记得一、两年后,这只不到一斤重的残障小鸡,竟能生蛋了,虽然只有鸽蛋一般大小,但我觉得很有成就感,可说是慈悲爱心的成就。

当时,在我们贫苦的家庭里,狗儿只准许吃晚上一餐,早上中午都不给吃,但是我幼小的心灵里,认为人吃三餐,狗为何只吃一餐,难道牠们不饿吗?我认为既然养了牠就要爱牠,人肚子饿了会讲话,但狗不会讲话,必须靠我们用心去体贴牠们。但每次我想弄饭菜给狗吃的时候,家里的大人都责怪我:「人都不得吃了,你还要给狗吃!」被人责怪后,我也不敢在大人面前肆无忌惮做我想做的事,只有在吃饭的时候,把我的饭碗端起来,往外走开,狗都知道跟随我,到了外面,我就把饭倒在地底下给狗吃,让家人以为是我吃的,与狗无关,以减少他们对养狗的责备。

我慢慢到了八、九岁后,养小鸡小鸭已觉得趣味不高,只想养鸽子,因为鸽子可以在天空翱翔,把牠放得很远,牠会再飞回来,就好像自己的人生也在空中飞翔,何等逍遥自在。

但有一次,有只鸽子被人家的鸽子拐去了,我知道就在距离家里不远的地方,就去跟对方相讨,但讨不回来,对方一定要我出钱跟他买,那时我哪有多余的钱可以买鸽子?记得我就跟母亲哭诉,请她给我三十几个铜板,让我把鸽子买回来。母亲当然不肯,一只鸽子要花我那么多钱,她无法答应。当时我心里着急,就不愿活下去,跑去投水自SHA。

不过我因为从小出生在扬子江边,三、四岁就在水里玩耍,水性很好,从此边跳下去,又从那边爬起来,当然水没有淹死我,只有爬上对岸,坐在岸边哭泣,一边喊著:「我的鸽子啊,我的鸽子啊」

这些往事,就是说我在童年时,对动物有一点爱心。例如一只蜻蜓、一只蝴蝶、一只蝉,别的儿童都用线把牠的腿扣起来,在嬉闹中将牠玩弄至死。但我不会,我也喜爱牠们,但不会虐待牠们,一般我会把牠们放在盒子里,想办法喂牠、养牠,如果牠不肯吃我的东西,只有把牠放了。我只觉得既然爱护牠,就不能让牠受苦受委屈。好比一条蚯蚓在路上,我一定把牠弄到草地上,不让牠给人踏死;一个蜗牛在路中,我也会把牠移至边缘地带,避免牠无端给人踩踏。

我从小对动物都不是宠爱,但就是懂得爱惜生命、保护生命。在这样仁爱的性格中,我慢慢的成长。当然出了家以后,我自然地也懂得爱人、爱众、爱团体、爱国家,可是我渐渐知道,佛门里反对谈情说爱。其实,爱有污染的,也有清净的,我对于男女爱情,有些到最后因爱生恨而置人于死,不免感到可惜。既是爱,就应该牺牲奉献,不应该强制占有对方的生命。我觉得诸佛菩萨便是以「慈悲」来爱护众生,因此我把慈悲当作爱的升华、爱的扩展,还曾发表〈佛教的慈悲主义〉,说明慈悲是不要报酬、不要回馈,只是尽我的心力为你服务。它集合了爱心、智慧、愿力、布施,是成就对方的一种愿心,所以说慈悲没有敌人。

从大陆到台湾后,有几年因为落脚在人烟稠密的地方,例如新竹、宜兰,当时的条件,人都不得地方住,就更谈不上动物的豢养了。有时,走在河边看到鱼跃,或到郊外见到空中飞鸟,心里总想:假如我是水里的鱼,我要游遍五湖四海;假如我是空中的飞鸟,我要飞遍世界五大洲。我觉得鱼鸟有牠们宽广的世界,从某些地方看起来,人类并不如牠们自由自在。

后来在宜兰办了幼稚园,有人送我一只小猴子,想借此吸引儿童注意,减少儿童哭闹的情况。赠送我猴子的人,一再警告我,不可以给猴子喝水,否则牠会长大。我觉得不给水喝实在是虐待动物,因此决定还是给牠水喝。

不料,牠真的长成庞然大物。有一天我正在打佛七,带领几百人在佛堂念佛,慈惠法师当时是幼稚园园长,她忽然在外面大叫:「不得了囉,猴子跑囉,跑到对街房子的屋顶了!」因为这只猴子长大之后变得很凶猛,对人有攻击性,我就很挂念牠伤害到路人。

那时我与牠已很久没有来往,但在那个紧急状况,不得办法下,我站在这头路边,对着高楼上的牠大叫:「下来!」

其实,我心里也没有十分的把握,但牠听到我这一声,竟然垂头丧气下楼来,我看住牠,牠也真的乖乖地回到笼子里。牠这个动作,让我感觉到动物的灵性,虽然那阵子牠已转由别人照顾,就因为有一点从小养牠的因缘,也算是给足我面子了。

之后,我到佛光山开山,育幼院养了一条叫黑虎的土狗,因为叫声大、又会咬人,佛光精舍的老人听到狗叫而影响睡眠,一定要我把狗送走,我说这是育幼院小孩喜欢的狗,送走了小孩会舍不得,他们说如果不把狗送走,就要到法院告我,说我们用狗吠声虐待老人。

这只黑虎确实凶猛,我也担心山上人来客去,牠会伤人,不得已,只好和美浓朝元寺当家师慧定法师商量,我说:「我有一条好狗送给妳,只因为牠太顾家了,吠叫的声音,不容易被佛光精舍的老人接受。」慧定法师一听,欣然接受了。当时我真是含着眼泪,痛苦的把尽责的黑虎带到百里之外的朝元寺去,还在那边陪牠玩了一段时间,等牠习惯环境了我才离开。

六、七年后,有一次我又到了朝元寺,以为这一只黑虎应该不认得我了;哪里知道,我才到的时候,黑虎对我万般亲热,牠一再跟随着我,前脚扒着我、抱着我、黏着我,怎么也不肯离开我。我一再感动,对牠也感到抱歉,甚至觉得我实在不如狗子,狗子胜过我,牠这么有情有义,我实在对牠不起。

我与动物,就是有这样奇妙的因缘。

但更有奇妙的缘分。在山上,偶尔遇到掉在地下的松鼠,眼睛都没有开,我只有把牠捡起来,用牛奶喂牠,慢慢把牠养大;或者风雨之后,总有几只自树梢跌落的小鸟,我也会带回法堂,细心照顾,直到牠们能够飞翔。所以在我住的地方,松鼠跑来跑去,鸟燕飞来飞去,牠们也不畏惧人。

在法堂服务的弟子就要我替牠们起个名字,当时正是出家弟子以「满」字辈命名的时候,我就说,鸟就叫「满天」,松鼠就叫「满地」,开山寮里,飞鸟松鼠真是满天满地。

后来我主张野放,不让牠们失去求生的能力,况且佛光山四周都有果树,应该能够生活无忧。可是这些动物,就算你野放牠,牠还是回来,因为牠从小养成习惯,有了与人亲近的根性。所以有时候难免感慨,感动人不容易,小动物的情感反而更深刻。

在佛光山这许多动物,因为和我们相处久了,可说已能通达人性,例如斋堂的板声一响,麻雀、松鼠就来了,甚至连后山的猿猴,也跑来斋堂要饭吃。尤其,我们山上的永会法师、慧延法师,也和我一样爱护这些小动物,他们救活过许多残障、濒死边缘的松鼠、飞鸟,对动物的爱心、耐心,真可当动物园的园主了。

另外,我到世界各地弘法时,也有一些奇妙的动物缘分。举澳洲来说,在黄金海岸我屋外的树上,每天黄昏四、五点的时候,必定有一群飞鸟在那里准时开会,吱吱喳喳,此起彼落,好不热闹。我到屋外的海边散步,一条身长一、二尺的大鱼竟然朝我游来,把嘴伸出水面,跟我索取食物。

位在山区的南天寺,我偶然看到空中有海鸥,就用面包喂牠们,想不到每到下午四、五点,牠们竟成群结队,几百几千的聚集在寺里。后来南天寺的人就跟我求情,说:「师父,实在供应不起啊。」我就教他们,把客人吃剩的饭,放点油盐做成炒饭,或者炒些米粉,这些花费不是很多,但能供给牠们。后来大家就称这些南天寺的海鸥为「山鸥」。

这些海鸥当中,也有一些可怜的弱势,大概曾经误闯烤肉区,被火热的铁架烫伤,以致无法行走。我对这些弱势伤残的海鸥,都特别保护,让牠们优先饱餐,不必与同伴争食。有时我在吃早餐,鸟雀飞来,我们彼此对视,一会儿之后再把我的面包衔走。

有一次,我到澳洲的一处山林,那儿有许多彩色的鹦鹉、各种的鸟类,一点也不怕人,甚至还一股脑儿全部栖息在我身上,算一算也有十来只。其中一只鹦鹉还站在我头顶,牠的爪子抓着我的头,虽然很疼痛,我动也不敢一动,深怕牠受到惊吓了。

贫僧是一个出家人,好在我无儿无女,徒众虽多,但多在成年后才投入僧团,因而省却许多忧虑挂念;反倒是这些可爱的动物们,真如我的小儿小女,牠们全然的信赖依托,让我体会到父母子女间,濡沫相依的自然之情。其中,让全山大众印象最深刻的,应该就属「来发」了。

一九七四年八月,世界青棒锦标赛在美--国开打,中华队球员李来发打了一支二垒安打,正当大家在电视机前欢喜狂欢、鼓掌的时候,一位郑碧云小-。姐抱来一只两个月大的小狗,对我说:「请师父替这只小狗起个名字。」

我本来有个规定,佛光山不许养动物,因为动物跟人有了感情,彼此容易牵挂。那时候,大家看转播看得正投入,我是热爱体育之人,当然也是聚精会神,忽然听她这么一说,为了庆祝李来发的二垒安打,就漫不经心的说:「那就叫『来发』吧。」

从此以后,近六年,这条狗不肯离开贫僧了。来发是只白色的狮子狗,长得十分可爱,大家都欢喜牠,但不论别人怎么对牠好,而我忙于开山、办学,难得有时间关心牠,奇怪的是,牠就是对我寸步不离。我也不给牠吃,牠吃饭是找别人,吃过了就来找我。那几年,你来佛光山,找我找不到,只要找到来发,就能找到我。

我上课,牠蹲在下面;我拜佛,牠跟着我拜佛;我主持皈依,人家跪地礼拜,牠就在每个人头顶闻一闻,我在台上一面主持,一面还要挂念牠会不会对人撒下尿来。平时我会客,牠也一定要坐在我旁边,赶也赶不走,让我真是苦不堪言,因为给别人看到了,会觉得我们出家人宛如飞鹰走狗之徒。我觉得不妥,想叫人把牠送走,哪里想到,牠知道后竟然数日不吃不喝,为了安慰牠,不得已,只得让牠再留了下来。

尤其来发好跟车,每次我要到台北弘法,牠不知道从哪里知道,总会偷偷先上车,躲在车子座位底下,等到车子开到半途才冒出来。加上牠会晕车,同行的人,经常得为牠开一扇窗让牠呼吸新鲜空气,弄得我还得请人照顾牠,所以有时我对牠也很生气。但徒众因为牠对我的忠诚,就非常的保护牠,实在说,那几年,来发给我带来不少麻烦。尤其我若不在家,牠饭也不肯吃,难免让人挂念。有一天,牠忽然不见了,我当然也觉得遗憾,但另一方面又觉得太好了,终于解脱了。

这样过了不到半年,山下一位村民来顺,他的妈妈抱了一只小狗上山说:「听说大师的狗没有了,我这里有一只狗,送给大师。」我跟这一位老太太语言不通,讲也讲不清,她留下小狗,人就走了。说也奇怪,这一只小狗慢慢长大,样子、颜色、动作、习性、神态,全部跟第一代的来发一模一样,连慈庄法师从美--国回来,都以为牠就是来发,我就干脆为牠起名字叫「来发二世」。

同样的,牠吃过饭就来,怎么也不肯离开我。不过,那时我常出国,一出国就几个月,每次我回去,牠就围着我转,牠跟我就像有个感应,只要我动,牠就动,心意相通,如同触电一样。牠也非常听话,有时候我会客,要牠出去,牠会低着头,显得很可怜、很无奈的样子,慢慢的出去,一下子之后,牠会偷看一下,然后再悄悄进来。你说在这种情况下,你能不爱护牠吗?

有一回我在美--国,弟子依空来电话说,来发二世往生了,一百多个法师帮牠诵经,还烧出好多舍利子。我赶紧说:「依空啊,这事你不能发表哦,如果发表了,佛光山的狗都有舍利,以后佛光山的人还得了吗?」就这样,我才把这个事情掩盖住。主要因为这只狗,牠有佛性,几年之间,我们早晚课诵、念佛、过堂,都跟随我们一起,平日我上香念佛,牠都是跟在蒲团旁边,不曾离开。这事全佛光山的人都知道。

或许因为我跟动物之间的奇妙缘分,后来佛光山有了鸟园、素食动物园,尤其是蓝毘尼园鱼池旁的九官鸟、金刚鹦鹉,牠们都会讲话,如:「阿弥陀佛」、「您好」、「喝茶」、「拜拜」,有时候把经过的游客都吓了一跳,有几只还会唱我们早晚课的〈三皈依〉,甚至是〈三宝颂〉。

后来,佛光山的素食动物园里,有了马、羊、骆驼、驼鸟、孔雀、山鸡以及千百只各种飞禽,让来到这里的大、小朋友欢喜不已,学习了一门生命教育的课程。但问题是,这些动物多了,会有气味,别人就不欢喜,加上台湾人常说动物有传染病,不免对欢喜动物的人,像永会、慧延,有所怨怪。我虽也几番保护他们,但大众的意见难违,所以只有跟慧延商量,把园中的动物,像骆驼、驼鸟、鹿、猴子、各种鸟类,甚至金刚鹦鹉也通通送了给人。

正感到解脱的时候,据闻从西伯利亚飞来了三只绿头鸭,在佛陀纪念馆的双阁楼生态池筑了巢,几天之间,就生了三颗蛋。我于是叮咛负责双阁楼的觉纪法师,要他好好爱护牠们,为牠们准备食物。现在,三头小鸭子已破壳而出,长得健康可爱,听说池子旁目前还有三十几颗蛋呢。

我还告诉这些绿头鸭,你们只要能跟高屏溪的白鹭鸶和平相处,不去侵犯别人、污染水源,大家相安无事,你们就可以安全的在这里生存了。在我认为,世间上所有的动物,就等于人我之间,你不犯我,我也不犯你,各守自己的疆界,能和平共存最好。

由于台湾民间有放生的传统,因此几十年来,我在弘法过程中,信徒最为关心的就是「放生」的问题。放生是件功德好事,但总是难尽如法。好比,我听过一位老人家对捕鱼的说:「你明天多捕一些鱼,我要放生。」为了你要放生,他就要多捕一些鱼,但鱼在鱼笼里关太久,等到要放生时,已经死了一半。

我也听过有老人家对捕鸟的说:「你多捕一些小鸟,我明天庆祝七十岁寿诞要放生。」这许多小鸟被关了那么长的时间,等到你开笼子时,能飞出笼外的鸟,也所剩不多了。

又好比,有人将好吃鱼虾的乌龟,投入了佛光山的放生池,那么池中原本悠游的鱼族,还能安然生存吗?甚至有人将du蛇放到了太子龙亭,那些在亭中歇息的游客,不就陷入了危险之中?

其实,像这样子不当的放生方式,只为自己求功德,反而害了这许多生命。除了du蛇、食人鱼,甚至还有人买画眉鸟放生。实在说,这些都不是放生而是放死;你放生之后,牠们又该如何生存呢?在我的理念是:与其放生,不如多护生。

人为万物之灵,对于动物,我们应该保护牠的生命,让牠在安全的环境中颐养天年,这就是所谓的「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对于宋朝黄庭坚有一首描写生命的诗最为感动,这首诗说:

「我肉众生肉,名殊体不殊,原同一种性,只为别形躯;

苦恼从他受,甘肥任我需,莫教阎老断,自揣应如何。」

人和动物,原是一样的生命,虽然身体形状不同,但都是非常可爱的,都是值得尊重的。因此人和动物之间,在感情上是可以交流沟通的,只要慈悲、关怀、平等,老虎、狮子也可以做朋友。

记得有一则很温馨的故事。故事说张桐与赵富因为拜在同一个中医师门下当学徒,所以从小就是好朋友,长大以后,两人虽然各自在不同的村庄悬壶济世,但是仍然维持友谊,经常互相拜访叙旧,两家也因此成为通家之好,不但妻子、儿女彼此之间的交情十分密切,连两家所豢养的狗子也相亲相爱,互有往来。

可是有一天,因为一点小小的误会,两家从争执到吵架,终于反目成仇,割席绝交。两年过去了,大家碍于面子,谁也不肯先认错,但是他们的狗子却依然保持过去的情义,照样有来有去,有去有来,一起嬉戏玩耍,好像不曾发生过什么事一样。

一个萧瑟的隆冬傍晚,赵家的狗子「小白」又来到张家作客,看到张家的狗子「小黑」趾爪皮破血流,连忙用舌头不停舔拭,一副无限爱怜的样子,张桐看了十分感动,立即召集全家人,说道:「我们真是太惭愧了,你们看,连狗子都讲究义气,不嫌弃彼此的缺点,而我们人却见利忘义,因为计较眼前一点的不顺意,把几十年的交情道义全都一笔勾消了!我们真是连狗都不如啊!」第二天,张桐率领全家大小拜访赵家,从此两家尽弃前嫌,重修旧好。

陀当初在菩提树下证悟,就说:「大地众生皆具如来智慧德相」,说明一切众生性平等,有时候,动物的情义更胜于人类,绵长而隽永。

自古以来,我们从神权、君权,发展到人权,讲求人人平等,现在更应强调「生权」,倡导「生权平等」已是这个时代的使命。所谓「心、佛、众生,三无差别」,一切众生不论男女老少、贤愚贫富,乃至畜生、鬼类等皆有佛性,「无缘大慈,同体大悲」的根本教义,就是佛教尊重众生,重视生权的最佳诠释。

唯愿让一切众生的生存权利都受到保障,才是究竟的生态保育,祝愿人人有此共识,共同重视生权的提升,共同保护所有可爱而美好的生命,彼此共生吉祥,幸福安乐。

好比十多年前,有一位鸟类专家吴森雄--BO士,他也是佛光会的督导,他告诉我,佛光山的自然生态中,有百种以上的鸟类,像《阿弥陀经》里面提到的,大概除了共命之鸟之外,其他都有了。甚至,也可以看到一些珍奇少见的禽鸟,例如:五色鸟、黑冠麻鹭、红嘴黑鹎、翠玉鸠、白鹡鸰、鹭鸶鸟等,可以说是一个生态的乐园。

那个时候,山上也有好几只树鹊,经常吃一些才出生的鸟,让这许多幼的鸟类不能安心。我想,这种鸟类的SHA手,不能任凭牠们这样伤害无辜,侵犯其他生物的生权,必须把牠们驱逐出境。后来,有人说要提供猎-给我们,但我觉得也不必用那么强而有力的武器对付,只要能把牠们吓跑,比方说用炮竹的声音,或者是用弹弓,至少能吓阻牠们。

但这也都只是短暂的效果,正在不得办法时,我向吴--BO士请教如何是好?他说,唯一的方式就是请来老鹰,因为牠是树鹊的天敌。但又不能真正养一只凶猛的老鹰,于是他找人录了一段老鹰的叫声,在蓝毘尼园里播放,后来山上的树鹊果真就没有了。我这才为鸟儿们可以继续在佛光山乐园内,安居身心、自由自在,而感到几分欣慰。

没想到,树鹊走了,这段老鹰叫声的录音,却引来了真正的老鹰。现在,我们在佛光山、佛陀纪念馆的空中,常常可以看到三、四只的老鹰在盘旋。好在,也没有听到有人投诉牠们在山上有什么恶劣的行为,反而成为佛陀纪念馆的金刚护法似的,经常在这个区域范围内巡逻,不让凶猛性的动物出现,并且与空中和地上的生物,彼此相互尊重,平安无事。徒众还告诉我,曾经看到一只老鹰被一群麻雀包围戏谑,怎么也甩不开,最后只有落慌而逃,直笑说,真是「鹰落平阳被鸟欺」了。

其实,动物的世界是属于「弱肉强食」,再说,这许多肉食的动物,必须靠残SHA才能生存,假如牠们不能以残SHA取食,生命也不能存在。只是,这是大自然的生态平衡、生物链的循环,贫僧个人也无能为力,但至少在我管辖的范围内,我们保护这个区域内的生命,让牠们平安、自在,我感到这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

想起佛光山开山时的一片荒地,满山刺竹、深谷沟壑,花不开,鸟不来,白天虫蛇出没,晚上四野寂寂,只听到各处传来种种动物的鸣叫声。我心中有佛,并不感到孤单可怕,只觉得牠们都是法侣同伴。经过五十年的光阴,我们在这里水土保持、植树造林,现在有百花齐放、蝴蝶飞舞、群鸟遨翔、各类的动物各自安居。

记得名教授、艺术家蒋勋先生曾经来山讲学小住一晚,他说,在都市里,早上是被闹钟吵醒;而在佛光山,清晨是被鸟声叫醒的;也曾经遇到一对来自洛杉矶的信徒夫妇,他们说,每年一定都要回来佛光山巡礼,也特别来听听大雄宝殿旁的牛蛙叫得像支交响乐的协奏曲。

是的,贫僧是想,只要我们有建立世间的因缘条件,尊重生命、爱护生命,一切有缘众生,都会汇聚到佛光山来的。而来山信众游客们,你们有欣赏到这许多与我们共命的动、植物吗?(2015.4.26口述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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