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平凡生活中的烦恼不断磨损着爱情的浪漫,有时会彼此生厌,但想一想,危难时还会有谁能陪你走到最后呢?
乘坐的电梯忽然停电了,失重的那一秒,我惊恐地抓住前面女人的肩膀。等平稳下来,有人按了紧急对讲,汇报所在单元和电梯号,嘈杂声此起彼伏。我们被困住了,多久能开门?备用发电机也失灵了吗?这个封闭空间过一小时就会缺氧。第一次遭遇电梯意外的我,像在预习2012。看了看梯内乘客,有年轻情侣,有中年夫妇,他们互相安慰,而边上一对老人显得沉默,拄着拐杖的老太,和站在她旁边的老头并无交谈。
过了十几分钟,听见了楼道上下救援人员的呼喊,我们应答着,以确定电梯的位置。原来是停落在两层楼中间。一阵响动后,电梯门被扒开了,本着老弱妇幼优先的原则,我们让腿有毛病的老太先上,可她动不了身,老头也没有搀扶的意思,自己先出去了。我心里一沉:莫非不是她先生?直到大家陆续爬了出来,留下的两名壮年男子才帮忙把老太抬上去。整个过程,老头没有感谢,老太没有抱怨,只是人群散去时,他和她又一起走了。
这样的一幕,让我对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刮目相看。一世夫妻除了恩爱与相扶,又有多少外人不能理解的麻木。想起栋笃笑(编者注:一种从西方引进华人社会的新表演艺术节目,英文翻译为stand-upedy,跟相声有不少相似的地方。)的黄子华讲的弥敦道偶遇一对老年夫妻的故事,坐在轮椅上的老头风雨无阻地要去--读场,嫌推轮椅的老太走得慢,两个人吵了起来,老太大喊一声财散人安乐,把轮椅甩手一推,出了马路几米。路人吓了一跳,幸好是红灯,轮椅差点就撞上旁边的车。老头竟也镇定自若,老太继续推着轮椅,和他吵吵嚷嚷过了马路。
对比之下,电梯惊魂也只是小巫见大巫了。我们如何白头到老是个深奥的问题。年轻浪漫时,他们携手旅行,足迹遍布都市和乡野。还记得去年的11月11日在韩国首尔多开心吗?我们的光棍节是他们的情人节。初婚纪念带着刚出炉面包的热香。可是过日子并没有太多新意可以搞,慢慢地就平淡成床头一杯水。再平淡下去,便生出厌倦和失望。
我也见过抗争的女人,在夜晚的路边,不知何故和丈夫吵了起来。越吵越伤心,失声哭了起来,她坐在马路边不走了。丈夫还帮她拎着包,小声求她起来,她不愿意,丈夫生气开始训斥,她接着做了个夸张的动作,四肢一伸,躺倒在地,就像等待救护的病人。围观者多了起来,丈夫局促不安,一着急,伸手去揪她头发,试图草一样拔她起来。她哭声愈演愈烈,他松手,停止了呵斥,一副受难者的表情站在那里,愤怒也没有了,只剩尴尬的麻木。也许有一天,他们白头到老了,不再花力气吵架,不再抱怨和不满,成为心硬的老人。不管生病还是残弱,就这么一前一后在风中,在人群中,以沉默的冷面对旁人的目光。
我们不是以强烈的爱度过一辈子,而是强大的习惯。没有离弃就算好的结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