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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前故事

最后一位哭嫁娘

2024-10-28 07:3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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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国三十五年的冬天,温州特别冷。

  这天,温州府平阳县腾蛟镇大溪村的地主婆太太又次不顾天寒地冻,颠着小脚跑到镇上的周府,赔尽了笑脸,说尽了好话。

  按理说,当时的女人足不出户,怎么太太竟然坐在别人家的大厅里公然示众呢?原来,去年底沈老爷突然身染重病,请遍了当地的名医,都束手无策。太太于是想要娶小-。姐这个准大儿媳妇过门冲喜,这才放下身段,亲自上门提亲来的。

  周老爷考虑再三,就答应了下来,毕竟当初是他主动提出要结这门亲事的。可是,太太说什么也不肯,执意要退了这门亲事。夫妻俩拔河样,相持不下。

  太太唉声叹气道:沈老爷这一病,把家里都给败光了,我可不愿女儿嫁过去受苦!

  周老爷一拂衣袖,快步走到大厅里,对太太说:亲家母,让你久等了,实在不好意思!

  太太一听,心里凉了半截,以为婚事告吹了,恹恹地便要告辞离去。

  谁料周老爷接着说道:说定了,三天后过门!

  太太顿时大喜过望,朝着周老爷不住地捺万福,千谢万谢。

  转眼到了第三天晚上,天完全黑下来以后,村子里一片寂静。突然,响起一阵撕心裂肺的声。

  腾蛟镇的居民是闽南移民的后裔,操一口和温州话截然不同的浙南闽语,风俗习惯自然也和温州其他地方不一样,嫁就是其中之一。结婚是人生大喜事,新人们无不欢天喜地。然而,腾蛟镇的女孩子出嫁时却哭声一片,边哭边唱歌,一字字一句句催人泪下,扣人心弦,称为哭嫁。哭嫁,要求哭得动听,哭得感人,还配有专门的哭嫁歌。哭得好的,被誉为聪明伶俐的好媳妇,受人称赞,一生荣耀;哭得不好的,就会被人耻笑,甚至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按照惯例,周府邀请新娘九位最要好的未婚女伴当伴娘,陪着新娘哭,除此之外,又花钱请了十位哭嫁娘一起陪哭。哭嫁娘更讲究艺术性,哭起来也更有感染力,因此很受新人的欢迎。当下,女人们团团围坐在一起,众星捧月似的簇拥着新娘小-。姐,纷纷扯开嗓门哭开了,汇成了一曲哭的交响乐。强大的哭嫁队伍轰动全村,深深地感染了每一个听到的人。

  哎呀,父亲啊,你都没有留我你只留兄弟,不留我啊!哭了好一会儿,周老爷硬着心肠就是不搭理,哭嫁队伍于是齐刷刷转向周太太,我娘养女没功劳,女大要做别人的人呀!女大就要嫁出门!

  太太泪如雨下,抽抽搭搭应和道:娘哭女儿就要出门去远方,十八年的乖巧,忘不掉啊忘不掉娘想儿来痛断肠啊痛断肠!

  大家都哭成了泪人儿,掀起了婚礼的最高潮。可是,小-。姐兀自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嘴巴都没有开一下,而且没有一滴眼泪,仿佛新娘不是她。周围哭嫁的人一边哭,一边催促小-。姐也跟着哭,说不哭不吉利,将来结婚后会不幸福。可难道哭了就幸福了?一切都已经注定了!小-。姐这样想着,恨不得一把扯掉红盖头,狠狠地摔到地上,踩上几脚,然后转身走出家门,远远离开这里的人。可是,这些她只能在心里想想,却不敢付诸行动。

  上轿的时间早就到了,小-。姐愣是拖着不肯走。沈老爷等不到喜轿,一口气上不来,走了。太太担心小-。姐得知沈老爷去世的消息后,更不肯嫁过来,于是便瞒丧不报,一面不断地派人催促小-。姐快上轿,说不要误了时辰。

  终于,小-。姐上轿了。从来不下雪的温州突然下起了大雪,纷纷扬扬的雪花一路上为小-。姐送嫁。

  嫁到沈家后,小-。姐拥有了一个新的名字沈周氏。第二年,沈周氏生下一个女儿,取名叫连心,很是活泼可爱。有一天中午,沈周氏去邻居家借了一斗米,煮成干饭,送去给老公沈大少爷吃。到了田头一看,沈大少爷翘着腿正躺在那里睡大觉,地里根本没有耕作。怪不得番薯收成的时候只有小芋头那么大,原来天天偷懒!一大家子的人只靠这半亩薄田维系,日子过得捉襟肘见,老公却这么不上进,沈周氏想到这里,气不打一处来,把饭连碗摔到地上,转身气呼呼地跑回家,抱起女儿就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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